一周后。
海关署“高级监督”上官高翔正在葵青码头巡检,高级监督为海关署“主任级”最高职级,仅在“关长级”的关长,副关长,助理关长,总监督之下,等同于警队的总警司级别,下辖有“七个职级”,往往担任一处口岸,或一个贸易科的总负责人。
上官高翔最早在文锦渡口岸作高级督察。
近三年走了大运,
一年一级。
升助理监督,高级监督,
听闻又快升总监督了。
这时,五艘渔轮缓缓靠岸。
三艘海关缉私船夹着渔船抵达岸边,上官高翔望见渔船队伍,立即眯起眼睛,抬高警帽:“过去看看!”
助理监督“汤显宗”答应:“yes,sir!”
一行十几人前往岸边。
只见,三艘缉私船上走下三十多位海关员,每艘缉私船上有一名高级督察,船上配有十二的缉私小队。
这三支缉私小队正要踏上五艘渔船进行检查,上官高翔就恰好出现,中气十足地喊道:“做乜啊!”
“上官sir!”
“上官sir!”
三名高级督察闻声转头,见到码头负责人,连忙打着招呼。
上官sir龙行虎步,威风凛凛:“我问你们!”
“做乜啊!”
一名高级督察连忙解释:“上官sir,收到总部命令,五艘渔船涉嫌走私正要登船检查。”
“尉sir的命令。”又一名高级督察开口。
他们都知海关的游戏规则,想要搜有靠山的船,必须搬出更大的山,否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海关上上下下都吃同一碗饭,没有人敢去砸同僚饭碗。
毕竟,他们也是某些小商人的靠山,砸同僚饭碗就是找死,正所谓,众怒难犯。
尉sir则是海关总监督“尉敦贤”,级别要比上官sir更高级一级,恰恰好压上官sir一头,上官sir果然笑道:“哈哈,原来是尉sir开口,那得,显宗,你带人上船查!”
高级督察讪笑道:“上官sir,我们带回来的船,你们查有点不合规矩吧?”
他却不敢伸手阻拦。
汤显宗挥手间就带人大步登船,开始在五艘渔船上进行翻找,表情做得郑重其实,动静搅得不小。
渔船上都是哐当的开箱,抽柜声,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站在船舱里的义海仔们,先前还严阵以待,充满杀气,现在却叼起烟来了。
上官高翔拍拍高级督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阿超啊,船上岸,自然由岸上的人查,你要是在海里查了他们,我半句话都不讲,马上就调头走人,可是你偏偏放船靠岸了。”
“做事要懂得变通,对吧?”
阿超咬咬牙:“上官sir,我干脆就把话挑明讲了,这五艘船里是和义海的人,船上五十几号人,估计家伙带的还不少,兄弟们想在海上查也查不动呀。”
“关键,尉sir亲自下的令,据说是由线报,一定要把五艘船的货带回来,看样子里面是粉啊!”
上官sir连忙打断道:“诶,不用乱讲,既然是和义海的人又怎么会走粉?我告诉你,里面是什么东西。”
“什么?”
“是药!”上官sir低声答道:“是能治病的药,走水路回来的,讲白了,肯定是为了赚钱,不过不害人就得了。”
“真不害人?”阿超问道。
“医生不害人就不害人,药只是药而已。”上官高翔说道:“如果尉sir真要跟和义海死破脸皮,怎么可能让你们三艘船出来办事?”
“你当和义海是纸老虎啊!肯定是尉sir亲自带队,上百人干活啊,你们三艘船就是做做样子,别太较真把自己搭进去了,你我同僚间哪有这么多规矩,平安揾水比什么都重要。”上官高翔在制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向对面:“来!”
“抽支烟。”
“该下工了。”
阿超三人接过香烟,抽着烟,面露思索。
越想越觉得,上官sir诚不欺我。
汤显宗带着十几名关员走下渔船:“sir,没问题!”
“没问题!”
“里头都是渔获!”
上官sir招招手:“收队!”
阿超三人也带组员回到缉私船,船上,一名关员抱怨道:“上官sir真当我们是傻仔,看渔船的吃水线就知道,里面装的货物有多少,渔获?”
“捕的鲨鱼啊!”
有人噗嗤一笑:“别个喜欢装冰块,装水,你管得着?”
“这五艘还没开回葵青码头,我就知道上官sir一定会出现,你知道为乜?海关人人都知上官sir的大老板是张国宾啊!”
“义海物流在文锦渡来来往往,就是上官sir放的关,否则上官sir老豆就是个干鲍鱼的,有钱能满足鬼佬的胃口?”
“三年跳两级,啧啧,不知要花多少钱。”
阿超叼着烟,喝止道:“好了!”
“不要议论是非,好好开船,一口一个张生,上官sir,官没人家大,钱没人家多,吹水倒一个比一个厉害。”
关员连忙道歉。
“sorry,sir。”
阿超没有作答,脑袋里想起一个传闻:“据说,上官sir被从文锦渡掉到葵青码头,张先生可是花了大力气,因为葵青在建的六号码头就是张先生投资,以后张先生水路的货都会在葵青靠岸,必须有个信得过的人管码头。”
“如果真是走药倒无所谓,不过要是走精神类药品,那就必须看看了。”
阿超可以允许无关紧要的商业品,逃税性走私,
却对违禁品,鸦片类走私深恶痛绝。
无它,个人性格罢了,每个人的尺度不同,各有坚持。
……
上官sir见到有义海物流的车前来卸货,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方给大老板打电话:“张生,事情办好了。”
“多谢你,上官sir。”张国宾望着一份报表,出声笑道:“有空一起来打球,往后葵青码头还需要你多关照。”
“张生,客气了。”上官sir谦逊道:“我手底下的兄弟们都靠你养活,该怎么做,我们心底清楚。”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事再联络。”张国宾道。
“张生再见。”上官sir恭敬的打着招呼。
香江作为贸易口岸,码头城市,海关自是最肥水的岗位,有些事情轻轻放过,大把钞票就会送到手里。
若是港府坚定执法还成,偏偏海关上头也是捞一笔,回租家享福的念头,导致海关做事不如警队清廉。
警队是被廉政行动洗过一遍的,可海关从头到尾都没洗过,廉政公署甚至不敢乱动。
因为海关上下关照,蛇鼠一窝,团结坚定。
张国宾无需特意去跟海关搭关系,有中港物流一个公司在运营,几年下来跟海关的关系自然而然就变得很好。
谈不上跟鬼佬们如胶似漆吧,在华人关员里也有一批兄弟,当收到运货船被缉私船给堵了,就只好打电话叫朋友来解围。
“宾哥,看来是鬼佬动手了。”耀哥坐在办公司的一张椅子上,语气谨慎的道:“否则海关不会无缘无故收到线报,另外,药监会的人开始调查公司旗下医院,销售仿制药的五间药房被查封。”
肚皮文坐在皮沙发上,哀嚎道:“是呀,宾哥,五间药房的执照吊销就算了。”
“还搜走了二十多万的货,美国狠,好狠啊!”
张国宾望着肚皮文的惨样,忍俊不禁:“呵,世界上最狠的人就是美国佬了,你要是甘心替它赚钱还好说,它跟你讲文明,你要是想赚走它的钱,它马上告诉你,什么是文明!”
“嗙!”张国宾用手比出枪,开了一枪,口中配音。
“这,就是人类的文明结晶!”
制药行业有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以美资药企为首,全世界要买美国佬的药,为美国佬的专利付钱。
灯塔国嘛,高新产业世界第一,要是不肯出钱?
马上让你见识什么叫盎撒文明。
药监会十一名委员。
九名在港美籍人士,两名英籍人士,背后站着灯塔五大医疗资本,分别为强笙集团,辉瑞制药,默沙冬集团,艾泊维公司,礼来公司。
强笙集团则是最大的医疗公司,最出名的产品“达克宁软膏”,“强笙婴儿沐浴露”,“泰诺”小儿感冒药。
但其却是一家集药品研发,医疗器械生产,生物实验为一体的超大规模集团,沐浴露仅是庞大集团触及生活的小小一角。
这类美资公司向来在无形中掌控着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一生中生,老,病,死每一个流程都跳不出为它作贡献。
肚皮文道:“既然美国佬这样搞我,我就只能让兄弟们流动拆货了,不就是卖药!边个怕他!”
……
油麻地。
一名军装警长路过巷口,望见一个马仔正在背着包,正在一众年轻市民的哄抢下把货拆光。
“给我一盒。”
“一盒头孢克洛,我有处方!”
他拦住要进巷口检查的同僚,出声道:“拆药的,算了。”
年轻警员纳闷道:“药不去医院买,到古惑仔手里买假药,不怕吃死。”
军装警瞥他一眼,不悦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医疗保险的!”
“查药是药监会的事,以后你就懂了。”军装警叹道:“年轻人不生病,不知道里面有多大利益,前段时间好多间药房被查了,他们沦落到街头卖药,这件事肯定还没完……”
“但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