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风向没有风向标
刘小贤推开贾杰刚大步跨到了吕玉仙身后。却因为重心不稳推挤到了她却又倒后。刘小贤抚肘拐压低声音。刘小贤:
“不要怕,他胆敢动你一根手指,看老子今天这把力气便白打铁了!”
吕玉仙既安慰又失望。冷瞥的目光飞向贾中华。
进入的狭道被贾杰婞、贾杰刚站立阻拦。汪文冰忽然转头扒开西向的观众大步跨过去。汪文清塔拉头。
王秋莲:“对不起,对不起,我忽然回来,放下碗出门便晚了,又加了个位子挤到了你们。我们往这边挪动些。”说着,只挤向一侧又挪动火炉。又说:
“孩子她还小不懂事。请别跟她一般计较。”
贾杰婞、贾杰刚终于坐了下来。吕玉仙:
“就是,灯光球场是大家的,挤一挤就坐下了。不要弄得好像灯光球场就像你们家似的,霸占了小广场,还要来霸占这里。”
王秋莲的头压得更低了。又拖动汪文玉的木凳往一旁挪动。汪文玉:
“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占过来,旁边的占过来我们家才挪动过去占到她家地盘的。”想想又说:
“谁霸占了小广场了?那边又不放电影。”
吕玉仙:“回去询问你妈。”
淡蓝色的火焰在暗夜跳舞,红色的裙边甩动。不时,热量扩散,吕玉仙只往后挪。西北侧,杨为忠一家又挪动退让。北侧,吕淑花也挪动。
胡兵家坐正前方也跟随挪动。
银幕上终于出现了“小兵张嘎”字幕。贾杰刚:
“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
刘小贤打断。刘小贤:
“上学有这么用功就好了。”
吕玉仙瞥眼贾杰刚。吕玉仙:
“他跟他爹一样——怂!”
吕嫒仙:“我发现三姐就是个战争犯子。说杰刚你牵扯姐夫干嘛?”
贾中华“嘘……!”一声指向银幕。
一切不快仿佛已经随风而去。但是,吕玉仙的心却异常地失落。
汪文冰“嗖……!”地一声猛然站立起来的瞬间,贾中华竟然像一个龟孙子一样胶沾屁股爬不起。刘小贤却大步跨越来到她的身后。这样一想,吕玉仙目光侧偏审视在他厚实的脸蛋上。
刘小贤脸蛋燥红。目光也偷偷偏向她。刘小贤心底非常明白,吕玉仙介绍相亲,从某种程度便是对他的认可。吕嫒仙冷淡,吕玉仙却不减热情。刘小贤的内心激起了梦幻般的涟漪……
从外貌上看,吕玉仙要比吕嫒仙肌肤白皙,但唯一就是她有了家庭。当然,这一点都不妨碍刘小贤梦幻,因为他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特别是何玉明偷偷调走之际,他想她会找一个人尽快填补空虚。他会将他龌蹉的念头停留在贾中华弯弓的身子该满足不了她的思维上。另一方面,吕玉仙有一个现成的家庭,这成为了一个铁工粮食短缺的后方保障。特别是小家庭炒菜自然是要比大食堂的可口。刘小贤出生在会泽一个贫穷的大山头上。因此,他必须在短缺的粮食中还要节省出粮票寄回家。
眼睛盯住大屏幕,刘小贤手心却紧握起来体会前一刻触摸肘拐的感受。他觉得那是一种心跳,却夹杂着由心而升的蜜液。他不想让那样的感觉溜走。手指反复搓捏,仿佛就像能搓捏到她的肌肤一样。
刘小贤二十五岁不曾有过体验。每每雄性激素鄙视,他便会觉得他无比窝囊。特别是粮食问题吃紧,他双重的期待如磨如魔。正因为如此,刘小贤暗自庆幸何玉明的调走。吕玉仙再介绍相亲,刘小贤更加确认他在她心底的位置。
借着银屏上时明时暗的亮光,陈雅雯好不容易在灯光球场黑压压站立的人群中找到了周泊景。她站在他身后侧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陈雅雯压低声音:
“泊景,你出来一会儿,我找你有事?”
黑暗的月色中,人们三三两两地向着灯光球场奔去,没人会留意陈雅雯退出热闹场所的约会。
陈雅雯穿过***像走过自己熟悉的办公楼前,再绕过洗车台,向着北方位的带锯车间深处匆匆走去。
周泊景不紧不慢拉开五十米的距离远远跟在后面。
对于刚踏进云交四团的周泊景来说,陈雅雯的婚姻给了他当头一棒。从陈雅雯的话语中,他知道她后悔了。周泊景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对于完结的情感,他不想生出事端。特别是王秋莲成为了标榜人物后。另一方面,他畏惧于郭嘉练就的一身好武艺。
今晚,他觉得到了必须给陈雅雯一个明确态度。周泊景一路理性地思考一路黯然跟随。他觉得郑洪涛的毁灭,正是男人们转折道路上的致命红灯。
陈雅雯来到带锯车间场地上。四周漆黑一片。工人们早已经下班。
陈雅雯找了个靠北的位子坐在圆木上。周泊景幽幽走来。陈雅雯依然感觉到她的心仿佛就像小兔儿一般窜开。周泊景来到距离三米开外站立。
陈雅雯:“泊景,过来,坐到我的身旁?”
周泊景迟疑了一下依然站立。周泊景:
“有什么事,你说吧?”
陈雅雯:“我是老虎,怕我吃了你?”
周泊景思考她竟然也入乡随俗,不再使用上海方言了。他想这就是现实的必然。
陈雅雯说着忽然站起身上前便将他拦腰一抱搂住。周泊景惊慌失措,后退了一步。他剥离出她的手。手掌心外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周泊景:
“别……这样,雅文,让人看见……这不好。”
陈雅雯呆愣片刻,又再次上前搂抱住。周泊景摇摆身子。陈雅雯不肯松开。陈雅雯:
“阿拉才不管呢!泊景知道吗?每天阿拉都在痴痴地想着侬,这种煎熬的日子阿拉再也受不了了。阿拉离婚。阿拉要跟侬在一起!”陈雅雯说着头靠向他的胸前,将一个个热吻映在他的下颚处。
周泊景有些生气。周泊景扭动着脖子想拒接她的吻。周泊景:
“雅文……!”
他反手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并推了她倾向后。她被什么物体绊了一下几乎跌倒。她伸出手想抓住他。他却没有伸手。她身子倒在身后堆垒的圆木上。她愣愣打量他。月亮刚冒出云层,凄怨冷厉的银光忽然亮了起来。
周泊景紧张四顾。最后,目光落在黑洞洞延长的圆木上。周泊景:
“侬现在是有夫之妇。侬不能这样!”
陈雅雯:“阿拉不都说了要离婚嘛!”
周泊景又转回了头:
“侬当婚姻是什么?挥之即去、呼之即来的游戏?”
又说:“没有周泊景时,侬可以嫁给郭嘉,现在周泊景也来到了总站,侬又可以离婚重新嫁给周泊景?枉周泊景这些年寻寻觅觅到处打听侬的踪迹,当得知侬也来到总站时,便就一门心思想办法要来到侬的身旁。周泊景每天盼望的就是给侬一个忽然的惊喜,也给爱情一场美丽的邂逅。可是,当老周面对随风而飘逝的誓言时,才知道山盟海誓不过就是痴人说梦的老话。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各自珍重。从今往后,彼此毫不相干。”
陈雅雯:“不是,阿拉已经对侬解释过,是阿拉刚来到这里后便生了一场大病。郭嘉嘘寒问。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能不为所动吗?糊涂便嫁给了他。”说着,她悄然起身又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她继续解释:
“阿拉当时以为是侬抛弃了爱情返回了上海。当侬再次出现站在阿拉跟前时,阿拉这才发现,阿拉根本就忘不了侬,同时,阿拉倍受煎熬的心恍悟,原来,侬早已经刻骨铭心地留在了阿拉这里。”陈雅雯说着一手按在心窝上,又移动周泊景的手上去。
周泊景一把甩开:
“侬以为是放电影吗?完结了还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们回不去了,就像飞奔的一趟列车,错过了便是永远地错过。”
陈雅雯:“为什么回不去?只要我们努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周泊景:“对不起,雅文,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不是努力就可以跨越的。想必阿拉已经把话表达明白了,请自重!”周泊景说完便转身踏进暗夜中。
暗夜中,哀怨的月亮穿透出云层奔走着,不时又再次被暗云浸染,但它依旧向前一个劲儿地奔走着,奔走着……
——似乎为的就是要撩开层层凄厉,释放出那团荧亮中楚痛的凄苦……
陈雅雯呆呆地立在圆木前。凄厉的寒风在旷野中怒吼,仿佛就像她飘荡的心没有安居所。
这晚的电影放完后,刚巧云交四团就停了电。钟丽带领着钟贞手提小木凳尾随着吴家宝一家向着家中走去。
漫天的乌云再次遮蔽了月亮的冥光,天体中,还能隐隐出现一团不断移动的幽亮。
没有电灯的夜晚,这一点都不影响人们激情洋芋对电影的回顾。从灯光球场离散奔家的行人如同赶集,众人走路的摩挲声与孩子们亢奋的嬉闹声或是学着电影片段的台词声声声交错,像蒸笼顶冉冉而升的气流,从云交四团这个方正的大蒸笼上空升腾扩散开来。
刘小贤手提即将熄灭的火炉疾步走在前方。贾中华一家人尾随而后。贾杰刚不时跑向前端猫在房屋的转角口处,等贾杰敏走来便大吼一声跳将出来,只吓得贾杰敏浑身直打啰嗦。贾杰敏带着哭腔禀明吕玉仙。却又遭至一顿臭骂。吕玉仙:
“你出了告嘴你还会什么?霸快看电影的场地都霸不到,长大了吃屎都要被狗推倒了!”
贾杰刚更是得意。只生出舌头“嘟嘟……!”不断扮鬼脸。贾杰敏黯然失色。
却说,钟红一家行至家门前,吴家宝打亮打火机,这才将门锁打开。钟丽将钟红家的木凳放下后,这才带领钟贞转回家。
钟红要吴家宝继续站在门前将火机照亮。吴家宝却说火机烫手了,也就是三步五步路,摸黑都能进屋。说话声还没落,钟丽就打开了门锁。拉亮灯泡还是没电。又忙将油灯点亮。吩咐钟贞上床睡觉。此时的钟贞仍停留在“小兵张嘎”的兴奋之中。
钟贞背着电影中的台词:
“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老子在城里吃馆子也不用问价!”于是,便将外套一脱像西瓜皮般甩向桌上。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只说钟贞猛然将外套甩向桌子,“碰”一声油灯倾倒。顿时,鬼魅的火娘起舞。钟贞傻眼一愣醒过来一把抓起舞娘摔去。谁知钟丽刚好忙上前救火迎头便是黑乎乎一团盖将上来。钟丽偏头试图躲闪,火娘却扑向她的胸口。一把抓开。却点燃她颈项上的衣领。一阵紧急脱衣。钟贞吓得哇一声嚎哭躲脚。
项劲焦躁。窒息。一阵慌乱忽然绊倒了刚放置的木凳。火娘抛出火红的项圈。钟丽疼痛难耐就地滚动。钟贞这才想起出门呼救。
吴家宝与邻居们闻声赶进来扑火。前后二十余分钟。钟丽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项劲上血红的伤口惨不忍睹。
吴家宝急忙背起钟丽送进医院。钟丽项劲上留下了一块手掌大的疤痕。
钟丽受伤这一耽搁,便落下了功课。她原本高贾杰婞一级,这样,她汪文清、贾杰婞成为了同学。
情感的时空竟也能遥相呼应?
靖城总站这边:
陈雅雯在默允着情感的苦酒时;
钟丽却饱受油灯之火的焚烤;
汪文冰处在极度羞辱的浪涛中挣扎。
平县郑家屯那边:
郑美凤却在哽噎着人生的苦液。
郑洪涛被处分回家后,郑美凤一直沉默无语。郑洪涛不知道如何适从。当然,他还有基本的自尊心恨不能裂开一条地缝而钻了进去。
郑家一间十来平房的耳房中,十五瓦灯泡的光线昏暗地扩散在没有粉刷过的小厨房里。郑美凤收拾洗完锅碗后,便将飘着油花花的洗碗水倒进呈着猪面的盆子中,这般搅动几次又倒进锅中烧煮。
郑洪涛坐在灶门前添着柴。郑美凤无声的动作好像是一气呵成。郑洪涛好像从未留意过,她的动作娴熟中透出一股矫健,矫健中又暗显勤劳。郑洪涛忽然有些内责,怎么流走岁月的曾经竟然从未留意过她?否则,他的心也不能走野了。
近日,郑美凤的面孔一直都是绷着的,这让郑洪涛心里不是滋味。再这样下去,非憋出病来不可。杀头不过碗口疤。郑洪涛:
“美凤,是我对不起你,哪怕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请别这样生闷气,这会伤了身子的?”
郑美凤手仍在搅动着猪食。眼神凄迷地穿透在远方。郑美凤:
“不敢!郑家由部队上培养出来唯一的大学生是我家烧着高香才嫁进来的,哪有闷气可生?!”
郑洪涛近乎哀求。郑洪涛:
“求求你了,别这样损我了?”
郑美凤:“那我该怎样说你?那白纸黑字的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定性为腐化堕落的乱搞男女关系行为,’你还叫我出门不,我的脸往哪搁,我这个妇女主任的工作咋做?自己家就出了严重问题。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郑洪涛:“允许同志犯错,要允许同志改正嘛?***都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不就是给我们犯了错的同志留的一条道儿,难道我要入了地狱,你方才解恨,才觉有脸?”
郑美凤:“你……!”
郑美凤将滚锅的猪食舀进桶中,提起桶愤愤地走出了门。
人与人间的差距咋会如此之大呢?郑美凤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郑洪涛。
做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廉耻都丧失,那就是为人的悲哀。而与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个屋檐下,这便是她郑美凤自己的不幸。
郑洪涛见妻子走出后,锅里烧干锅,这才起身舀了瓢水倒进去。随着一阵热气上冒,郑洪涛将瓢猛地扔进水缸里。顿时,一片水花飞溅。咋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窝囊?郑洪涛憋闷地走出厨房。
郑美凤将猪食提到院子西角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并将食倒进凹槽中,她拿起立在墙旁的一根木条在木槽中一边搅拌一边想,这人活着咋这般无聊,除了伺候一家老小外还得照看到牲口?随着木条的搅动,栏里的黑猪早把鼻子伸将过来发出声响。她忙将木柱子抽开一根。黑猪一边吃上一边哼唧着。
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将头摩擦在郑美凤的腿上亲昵地摇动着尾巴。郑美凤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黄狗亲切地仰起头来在她脸上嗅了嗅她。
“人咋还不如狗?狗儿都知道我养了它而不离不弃,人呢……?”
郑美凤想起了曾经艰难的日子。
郑美凤是一步一步在陡峭的上路山上如同蚂蚁搬家负重般挑着一捆捆柴火往县城去买,风雨来、烈日往,为的就是减轻郑洪涛的后部之忧支撑起他家庭的开支。不明真相的人们总以为她郑美凤嫁给郑家唯一由部队培养出来的大学生是光鲜靓丽的,甚至是祖上积德,诸不知这光鲜靓丽的背后,堆积着郑美凤怎样的艰辛万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