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安德森最近很不爽。
他从小到大心里一直有股不爽,这种不爽在最近达到了巅峰。
偏偏这件苦闷的事不想告诉外人。
他十六岁了,正常来说,得像所有道上男人一样,用酒精和拳头消解所有不爽和烦躁。
用拳头的时候,哈迪经常被人揍翻,让他更加恼怒和郁闷。
哈迪天生就不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他身材矮小,反应也不快,由此经常遭到其他人的嘲笑。
至于酗酒,这也是一件道上人必须学会的事。
可惜哈迪一杯就倒,再次沦为其他同龄人的笑柄。
不耐酒精的体质,让哈迪深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
所以他选择了最后的倔强,抽烟。
53号修正案对普通人约束很大,但对哈迪这样的家庭却毫无约束力,他家有一个雪茄柜,里面装着父亲古斯塔夫珍藏的各式雪茄。
他偷偷抽了一周后,忽然某天开始呼吸困难,意识模糊。
再次醒来后,哈迪已经在环海四国中北岛王国的摩根医学中心。
他在病床上休养了一阵子,确认基本无碍后,在古斯塔夫的陪同下回到了格瑞普市。
在他临走前,医生给出病历报告并叮嘱说,让他不能碰烟,因为他的肺上长有一个结节,吸烟和有害气体很容易引起休克,严重者甚至会造成人当场死亡。
此外他尿酸很高,因此也不能吃牛羊肉、蘑菇、海鲜等食物,不可饮酒,要多多运动,定期过来复查。
哈迪听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妈的!
不让抽烟喝酒就算了。
还不让吃肉和海鲜,这算什么男人!
我还能做点什么?
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父亲古斯塔夫一再告诉他,让他平时专注于学业,他会帮他进入卡利基商学院——那是新地联邦共和国最好的商科大学,从那个地方出来后前途无量。
哈迪只觉得好笑。
自己一个黑帮二老板之子,进入大学也会被那些上等人嘲笑,根本不会将他看成一伙的朋友。
现在他就读的中学,也是格瑞普大学的中学部,里面读书的大多是贵族、议员、官员和大商人的子女,换而言之是一所精英学校,哈迪在里面就一直被孤立。
不少同龄人都戏谑问他,你毕业后是不是就要加入手指帮,当你父亲的帮手?
听到哈迪说要继续读大学,那些询问者基本都是哈哈大笑。
一群狗屎!
黑帮子女在上流学校里受到歧视,就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
前不久父亲古斯塔夫说,他给哈迪请了一个可靠老师,让他每天放学后去老师家里接受老师辅导,为期一个月,以帮助备考三个月后今年大学入学考试。
他向父亲的助手琼斯大哥打听。
琼斯说那是一个叫做马丁·威尔逊的年轻人,在格瑞普大学时成绩很好,毕业后在大学里当了一阵子的图书管理员。
哈迪觉得,这种履历估计就是找父亲拍马屁的家伙,自己有必要教训他一下,让这小子明白:安德森家族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
地下室门口。
马丁打量着眼前人。
哈迪·安德森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十六岁,一米六左右,比十二岁的麦克就高半个头,在十六岁就算成年的联邦男性中算是矮小的。
哈迪体型瘦削,但眼睛很有力,脸上带着一种年轻人的固执。
年轻人盯着马丁,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你就是马丁·威尔逊?”
“是的。哈迪,希望这一个月,我们能相处愉快。”
“你有什么本事?我对没本事的人没兴趣,这也是安德森家族的传统。”
哈迪挑衅般说:“听说不久前,你才被格瑞普大学辞退,连图书管理员都当不下去,还有资格当我的老师?”
马丁也不气恼,只是问他:“你想进入大学吗?”
“如果你没兴趣,那么就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会的也仅仅是教人应对考试而已。其他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
哈迪本来想要说点有气势的话,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有力的反驳。
“看来你是想读大学的,哈迪。”
马丁又说:“只是我有点好奇,以古斯塔夫先生的实力,将你送入大学应该不难才对。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备考?”
“像是格瑞普大学的农学院和工学院,只要找一封议员的推荐信,再给一笔钱,你就能进去读书吧,这样对你来说很轻松才对。”
“你根本不懂!”
哈迪终于找到了对方的破绽,冷笑着说:“推荐信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了这东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父亲希望我去卡利基商学院,要进入那里就必须通过相应考核。不到基准线是不行的。”
“当然那里也可以直接捐赠,不过要以十万计的金镑,我家可没那么阔绰。”
“不要以为我父亲是帮会首脑之一,好像就什么都能做到似的,帮会也有帮会的苦衷。很多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哈迪哼了一声,言语暗示,对马丁进行敲打。
马丁走到烧着的炉子旁:“只有咖啡了,可以吗?”
“我不挑。”
哈迪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目光左右扫视,观察着这个寒酸的地下室。
“看起来,哈迪你对帮会颇有了解。”
马丁拧开罐子,舀了一勺咖啡粉,倒在卷好固定杯口的滤纸上,沸水缓缓淋下,一杯咖啡就被冲泡完成。
他将咖啡递给对方:“将来想要继承父业,继续在帮会工作吗?”
“没兴趣。”
哈迪最讨厌被人说子承父业,当即怒道:“不要以为我就会靠我父亲,我也不会靠组织。我就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
马丁对他有了个基础认知。
“所以,哈迪你是讨厌帮会本身,还是讨厌被人说是仗着古斯塔夫先生名声的儿子?”
“和你无关。”
马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你知道帮会是怎样的一种组织吗?”
“我肯定比你懂。”
哈迪并没深入谈及,而是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低级咖啡,既不香也不够醇,没有奶和方糖吗?”
“抱歉,你也看到了,我这样的居住环境,这两个都是没有的。”
“图书管理员这么穷?”
“一年的薪水15金镑,除去房租和食物开销,剩余很少。”
马丁呡了一口咖啡,坐在年轻人对面,坦言自己的经济状况。
“那还不如我家女仆,一年也有25金镑。”
哈迪放下手里陶杯,看马丁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听说你辅导我不要钱,说是一个月后我有成绩进展,再和我父亲商量酬劳?你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只是没有成果前,拿钱不合适。报价少了我吃亏,报价高了古斯塔夫先生又觉得不值。”
“所以只要有一个成绩上的结果,那么价格就有了一个标准。”
这番话让哈迪重新打量了一番马丁。
“你脑子很清醒,难怪我父亲会让我来。”
哈迪话头一转:“我遇到一个麻烦,但这个麻烦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如果你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女人的问题?”
哈迪脸色微变:“你查过我?”
马丁忍不住笑了:“男人在这个年纪时,脑子只想两个问题,一是理想,二是女人。理想比较遥远,一时间还没遇到挫折。”
“那么就只剩女人了。”
“看来,你遇到了女人的问题。”
哈迪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人。
这家伙有点东西。
哈迪沉默。
马丁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喝咖啡,静静等待着。
大概五分钟后。
哈迪嘴唇动了动:“她叫做卡萝尔,是皮尔庞特家族的……”
“卡萝尔把我灌醉后,和我发生了关系。”
“然后她将这件事在学校到处炫耀,说我还是一个处男,被她拿到了第一次!”
少年五指攥紧,拳头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