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迟榕被叮叮的闹铃声吵醒,虽然她早已有了早起的自觉,但跟着吴清之自然醒和被闹钟吓醒却是两码事。
迟榕半死不活的爬起来换好校服,本该去洗漱了,可是她一上学就犯懒,只想钻回被窝再眯一会儿。
吴清之听见了迟榕的闹铃声,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人出来,敲了门也无人应答。
吴清之咳了一声,只道非礼勿视,却是心猿意马的。
推开书房门,只见迟榕衣服换过,却撅着屁股跪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作鸵鸟状,看样子是又睡着了。
“迟榕,起床。”
吴清之无奈,走过去用胳膊架着她坐起来,“该上学了。”
“上上上,再睡五分钟就上……我拿零用钱坐黄包车去上学,就让我再睡一会儿……”
迟榕哼哼唧唧的扑在吴清之的怀里赖着不起,吴清之不理,只将壁虎一样粘在他身上的迟榕撕下来,再不由分说的把人推进卫生间。
嘴里被强塞进一把牙刷,迟榕被吴清之监督着洗漱过,早点勉勉强强的吃了一个豆沙糖包,才磨磨蹭蹭的往楼下走。
吴清之走在后面,见迟榕一身蓝袄白裙,清秀可人,便柔声道:“好看。”
迟榕害羞,只当没听见,一溜烟的钻进了车里。
他们在校门口停了车,吴清之先下来,手里拎着迟榕的书包,迟榕缩在车里犹犹豫豫的,不敢出来,他便拉着迟榕的小手扶着她下车。
“好好听课,放学我来接你。”
吴清之捧起迟榕的脸,吻在她的额头上。
迟榕这次没躲,她紧攥着吴清之的衣角,只恨不得藏进吴清之的怀里再不出来。
她怕什么,他自然懂。吴清之抚着她的发顶,又是亲了亲她的发丝。
“乖。”
现在是上学的点钟,校门口尽是各家的娇小姐,有司机送来的,黄包车师傅送来的,和伴读丫鬟一起来的,哪个不是家中的宝贝。
这一众嘈嘈之人皆是知晓迟榕成了婚,全当她是一枚求荣的棋子,又是个克夫的扫把星,便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个年头,芳华之龄的少女早为人妇并不稀奇。名媛小姐婚后不便抛头露面,多半是请家教在家中读书,平民百姓家的子女则是连学习的机会都不会有。
迟榕出身不俗,但两者都不是——正当所有人皆以为迟榕与丈夫交恶、是被夫家赶回学校的时候,却不想,迟榕竟是被吴清之亲自送来,两人亲密至极,吴清之还你侬我侬的抱着她在校门口亲了又亲,竟是宠得没边。
迟榕陷在来往之人各色的眼神里,可怜兮兮的说道:“你快回去吧,不能因为我连带着你也一起被指指点点的。”
吴清之眼神一凛,却是又露出微笑:“迟榕,我是留过洋的。在英国,怎么亲自己的太太都不算够。”
迟榕听罢,只觉得眼睛发酸。
吴清之明知道她指的是那些流言蜚语,却还处处为她着想,言语间尽是哄着惯着她的话。
迟榕吸了吸鼻子,人虽忍着没哭,可眼眶早就是红彤彤的一圈了。
吴清之抚了抚她的眼角,把书包交到迟榕手中道:“你进了校门我再走。”
迟榕一路走进校园,终于在校舍的屋檐下止了步,她一转身,吴清之还站在车前,见迟榕回望便对她十分温情的挥了挥手。
迟榕应过,吴清之才坐回了车里,驱车离开了。
吴清之刚一走,两个窈窕的影子便撞进迟榕的视线,竟是宋晓瑗和叶君。
两人在校门口已然目睹了迟榕与吴清之的种种,皆是又惊又喜。
叶君与吴清之是表亲,又是迟榕的好友,实在难掩喜悦,只问道:“我刚刚看到表哥亲了你!你们当真相爱!”
迟榕连连辩解:“你别瞎说,吴清之不是留过洋的嘛,亲亲抱抱只是西洋流行的打招呼方式而已!”
宋晓瑗笑道:“吴少爷对你十分上心,前些时日他为你请假,可是亲自找了班导和理事长谈过话的。”
这是迟榕所不知晓的事情,听过却教她心中温暖。
他总是护着她的。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如此。
告假之期,迟榕仿佛不仅结了个婚,好像还补了个习,这便要体现在英语课上。
迟榕的英文向来很是差劲,洋先生每次点她的名就像是折自己的寿。可即便这是一种折磨,做先生的却不能对迟榕放任不管,眼见迟榕回来了,怀特先生便请她起来读课文,谁料她一开口,却是读的分毫不差。
怀特先生听完,点评道:“Unbelievable.”
迟榕没听懂,但见先生神色尚佳,于是得意洋洋的坐下了。
迟榕虽然有长进,但仍是讨厌英语课。
落了座,迟榕见米斯特怀特对她盯的松了些,便找出个小本子画起麻将,预备着课间和好友打纸牌麻将。
她倒是许久没有摸过牌了,以前二叔还会带她打打麻将,美名曰名媛教育的重要一环。
但迟榕显然做不了名媛,名媛打牌是为了社交,她打牌是为了赢零花钱。
她跟着二叔学了点出千的小把戏,为的是多赢钱,晚起的时候好去坐黄包车。
且不说迟克忠那一身匪气,若能将迟榕教成优雅千金,也实属是见了鬼。
迟榕眼看着绘出了一排筒子,一只毛茸茸金灿灿的手却啪的一声将本子抽了去,只见怀特先生气得面色发青,拿着本子的那只手也抖个不停,嘴里还反复念叨着:“Unbelievable!!”
迟榕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她大事不妙了。
怀特先生气极,憋了半天,面色由青转红,最后用结结巴巴的中文怒道:“抄、课文、五十、遍!”
迟榕这次听懂了,却仿佛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