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之后,两家果然小聚了一桌。
团圆饭吃在吴家老宅,派头绝对称不上隆重,十道菜色,冷热俱全,分别投其所好。
如此,亲家方才算是见上了一面。
迟老爷开朗健谈,很能够与难以开口的吴老爷说笑几句,一来二去,气氛竟显得十分愉悦。
然,吴老爷眼窝深陷,时日无多,此情此景,饶是以何人相看,都是能够明了的。
于是不再多留,仔细嘱咐了些宽慰的家常话,便要打道回府。
今日,终于是将婚宴的事情拍了板。
迟老爷思想开化,不喜铺张,只道女儿开心方为首要,与其大张锣鼓的重坐一次花轿,倒不如宴请几位至亲与至交,亲亲热热的聚上一聚。
他之主意,看似寻常,实则却是藏了些偏爱在其中的。
出了吴家老宅,但见迟老爷招一招手,直将吴清之唤至身前,和气的说道:“小吴,回去尽快把日子定下来罢!婚宴就摆在这里,教你父亲开心开心,好不好?”
吴清之听罢,喉间一哽,竟是有些动容。
吴清之原想将此婚宴设在饭店酒楼,要将气派做足,算是对成婚时的荒唐进行一种补偿。
风光大婚,为的是迟家的面子,许的是迟榕的偏爱。
可迟老爷却是笑容和煦,反复再劝,道:“小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阿榕想的,却是你的圆满,她不愿你留有遗憾。”
话毕,便是略微一点下巴,直直指向等在车前的迟榕。
那厢,迟榕正站没站相的踩在马路牙子上,上蹦下跳,自娱自乐。
她分明仍是一副女学生的模样,不盘发髻,不施脂粉,很能够拥有简单的快乐。
却是吴清之最爱的模样。
不知几何时,吴清之总喜欢看着迟榕玩闹,仿佛一眼万年,享尽了日子里的温馨。
“小吴,你父亲也好,我也罢,我们所盼的,唯有你之二人,能够相互扶持照顾,一生安泰幸福。”
迟老爷如是说罢,吴清之方才微微颔首,当即应了下来。
迟老爷得了答复,正欲离去,谁料,却是此时,但见吴清之探手一挡,竟是劝他留步。
“岳父,实不相瞒,我与迟榕,正在做搬家的打算。”
吴清之甫一开口,便是直切主题。
此话无端,虽略微显得有些突兀,可迟老爷闻言,面上却是毫无意外之神色。
“阿榕不认床,搬哪去都睡得着,”迟老爷笑道,“你们小两口打算得当便是,我总会支持的。”
这厢,迟老爷话毕,复又顿了一顿,方才轻叹一息,“不过小吴,你确实和她二叔想到一块去了……”
这岳婿二人,皆是聪明的头脑,迟老爷大智若愚,吴清之步步为营,话语点到为止,从来无需多言。
遂迅速的双双交换过一个眼色,如此这般,终于告辞。
迟榕哪里知道此二人的心思,反正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类似于父亲的丈夫,左右没有她插话的余地,倒不如在旁的等着发傻。
迟榕等的久了,觉得没趣,便自行从路边揪了些花草,咻咻咻的甩在手里。
时至深秋初冬,迟榕已然换上了夹棉的袄裙,那裙子是流光溢彩的粉红色,配玻璃丝袜本该是最好看的,可她却根本没有机会穿得。
此乃因为吴清之的不准,他觉得天冷,遂认为迟榕也冷,于是非要教她穿上毛线秋裤,外面再套一条绸缎的衬裤,方才作罢。
如此,迟榕便被他打扮成了一个老式清装的小女孩,端的虽是大家闺秀的样貌,使的却是痞里匪气的态度。
吴清之不以为然,毕竟自己宠坏的夫人,总归是可爱至极的。
迟榕一片片的剥落干花的花瓣,嘴里振振有词:“穿秋裤、不穿秋裤、穿秋裤、不穿秋裤……”
迟榕实在是对毛线秋裤恨得紧,故而心神投入,就连吴清之行至身侧,她亦无所察觉。
“迟榕,岳父回去了,我们也该走了。”
吴清之轻声唤道,但见他嘴角略微噙着笑,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枯萎的干花,“怎么,教你穿秋裤,还这样的不情愿?”
迟榕翻了个白眼:“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秋裤,我年轻着呢,不怕冷。”
她当然不怕冷,迟榕天天像个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没捂出一身热汗已是阿弥陀佛,秋裤简直是为一道紧箍咒。
然,此话很不严谨,辩驳了自己,却将吴清之的年龄牵扯进来。
迟榕尴尬的嘿嘿一笑,立刻噤声。
吴清之闻言,笑容反是深了些许,柔声道:“迟榕,我的确怕冷些,那么请你回家后好好的暖一暖我罢。”
迟榕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写的是天真无邪:“怎么暖?再给你灌个汤婆子?”
吴清之绝不多言,唯有连哄带骗,先将迟榕抱上了车子。
于是一路畅行,甫一回到家中,迟榕便踏踏踏的奔上了二楼。
但见她簌簌的两下子,直将秋裤脱去丢开,复又裸着一双细腿,藏在袄裙之下,轻松自在。
罢了,迟榕方才取来汤婆子,一面哼着小曲儿,一面来到茶水间内,烧起一壶热水。
吴清之行在其后,但见他慢条斯理的推门入室,臂上搭着灰呢外披,身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衫。
病体已去,吴清之不复从前的瘦削模样,何况他生的高挑,此时肩宽臂阔,简直要把迟榕比成幼女。
迟榕甫一回身,便见得他一双凤眸,含情脉脉。
吴清之压向前来,他二人的身高差实在太过悬殊,抱紧迟榕,根本轻而易举。
“热水还没烧好,烧好了才给你灌汤婆子,你在这等着!”
迟榕当即嚷了起来,却不料,吴清之竟是理也不理,只自顾自的说道:“谁说我要汤婆子的?”
话毕,一双温暖的手,已然探进了迟榕的衣裙。
她的腿光溜溜的,像是丝绸的触感,吴清之微一发力,便能听得阵阵嘤咛。
“你不要汤婆子你要什么!”
吴清之说:“迟榕,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