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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她千般娇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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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9章 一别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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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清之格外珍惜今时之新春。

    然,初八终至,商铺纷纷开了张,辞旧迎新罢,到底是要复工了。

    是日,晨光正好,吴氏商行之内原有一批临省的订单,预计今日始发运输,吴清之甫一上岗,遂专注的监督起来。

    谁料,竟是出师不利。

    只道是那城门之处突设关口,禁止出入,严防死守之下,乃是彻彻底底的封了城。

    正当来往民众怨声载道之时,帅府四少萧子山却率一众精兵赶到,城门开罢,但见其外,赫然是一副相熟的面孔。

    便是那矮身凶相的上野一郎。

    上野一郎身后跟随一支小兵团,大有长驱直入、意欲破城之势,口中呼号,美名曰护民生、振民心。

    一番对峙之下,萧子山雷霆大怒,周旋不能,终于开枪,逼退上野一郎。

    饶是几岁的黄口小儿亦能明了,这岳安城,到底是不太平了。

    订单发运不得,吴清之且先拍了电报致歉,谁料,甫一互通消息,遂听得他城讯报,竟是处处风雨飘摇。

    外患已成定数,倘若干戈大动,便是生灵涂炭。

    眼下,岳安城尚为净土一片,但及沦为废土,大约也只是时间问题。

    故而吴清之不敢再加拖延,即刻召集人马,召开董事议会。

    迟榕似懂非懂的落于吴清之的临座,但见诸位董事神情肃穆,气氛凝结。

    “想来,在座许有几位叔叔乃是皇帝年间生人,是见过战事的。”

    吴清之嗓音清冷,目光环视一圈,复又开口,“家父正直,最忌讳冷眼旁观。如今外敌入侵,我便要按父亲的遗志,尽我所能,支援前线。”

    “——诸君,可有异议?”

    吴清之眉眼如画,却是字字铿锵。

    他天生乃是一派上位者的态度,今时今日,非但决意献力救国,更欲拆解股权,安置各位董事。

    迟榕终于听出端倪,如此,便是临别了。

    天气到底寒冷,会议室里,人人口中呼出缕缕的白气,吴清之态度强硬至此,果然无人逆反。

    不是不反,而是无人不怕战乱。

    冬末时节,黄昏仍旧来得早些,天色微微渐暗,迟榕遂与吴清之一道返归。

    今日分明是喜气洋洋的初八,左右街道本该张灯结彩,然,此时此刻,却是一路畅行。

    原是从疟疾中复活的岳安城,竟然一寸寸的再次陷落。

    迟榕默不作声,那厢,反是吴清之开口道:“迟榕,最近可还有想见的朋友,大可以再联络一下。”

    此话深意,根本无甚明显了。

    迟榕于是掰着指头数数,好友几位、师长几位、相识几位,若想一一拜别,却是一件难事。

    何况,更有许多再也不见的。

    迟榕嗓子一哽,遂小声呢喃道:“我不能再见见小柳吗?”

    吴清之不得已,唯有轻轻抚上她的发顶,道:“迟榕,今时今日,已非儿戏。”

    吴清之口中振振有词,却是藏了些心思在话里的。

    以他的本领,暗中接回小柳,教这主仆重逢,实则并非一桩难事。

    只是,吴清之希望迟榕能够无忧无虑的同他远走,永远也不要知道小柳夫妇背井离乡的真相。

    毕竟,迟榕原以为,小柳定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那便美梦如许,永不破灭罢。

    如此,搬迁的事情遂紧锣密鼓的暗中铺排起来,他之二人再次出入雍园,竟是为了拍卖吴家老宅。

    按照吴清之的预算,这房产大约拍不出什么高价,谁知起拍之后,却有一人大肆竞价,花落之时,但见得主露面,当即震惊了四座。

    唯见那人生着一张棱角分明的混血脸庞,一双灰瞳,炯炯有神。

    分明是那销声匿迹已久的童裁缝,童足德。

    原来,这童足德身份非常,竟是俄国志愿革命的贵族,从前佯装为裁缝,只为守护情报。

    非但如此,此次萧子山城门抗敌,能够先发制人的根本,便是得了他的讯息。

    吴家老宅出手罢,甫一尘埃落定,童足德便再不伪装,即刻置办物件,将其改制为通讯部署之处。

    家产处置妥当,继而便是雇佣的去留了。

    吴公馆中,管家果然愿同随行,其余不舍离乡的,纷纷施过遣散费罢,终究只有各奔东西。

    吴清之行事迅疾,那厢,再看迟家,亦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景象。

    迟二爷只将库房中的货品逐一脱手,余下一屋伙计,竟然纷纷主动参军,意欲报国。

    其中,唯独最为年少的那一个,到底被迟二爷心软留了下来,预备一同带往香港。

    便是那曾经兴冲冲的舞着打狗棍、一口一句姑爷叫得热切的愣头青。

    其余下人之中,厨娘陈姨妈可称为老仆,念及旧情,必要带走,只是她年龄渐长,甫一想到背井离乡,自然泪流不止。

    离程的车票已然定下,是日,迟榕再回迟府探望,正与陈姨妈唠一唠家常,谁知,竟是心意相投,一道落泪。

    院中的榕树还未转青,陈姨妈站在那树下,哀声道:“榕姐儿,这棵榕树,教我们如何舍得下啊!”

    迟榕摸一摸那干裂的树皮,但见其上,赫然有几道微痕,正是她幼时顽皮的结果。

    每逢生辰,迟榕便要刻数字于榕树之上,作为记录,眼下,生辰降至,她竟是再无机会了。

    思及此,迟榕正欲落泪,却见吴清之与迟老爷相谈着行出堂屋。

    这些时日,吴清之一心扑在搬迁一事之上,分明已然心力交瘁,迟榕看在眼里,遂不愿再惹得他操心劳神。

    谁料,眼神甫一相交,吴清之便暂且辞了岳父,直向迟榕落落的走来。

    但见他眼底略显乌青,却仍是笑容微暖,旋即柔声道:“迟榕,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落下的?”

    迟榕想说,这棵榕树怎能落下,然,千回百转,话一出口,终于变了模样。

    “没有啦,”迟榕笑得有些寂寥,“吴清之,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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