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池水边的男人,穿着讲究,后肩膀厚重有些前倾。
池水泛起的波影,折在他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上,镜片还映着几排文字。
那是他此时在看,手上拿着文件的内容。
他看得尤为仔细谨慎,似乎把标点符号,都看进去了般。
足足耐心候了,五分钟左右的秦苏苏,细眉不耐烦的蹙起,扬唇出声:“陈医生,我一整份文件都给你了,你若是想看,不如等事情说完了,你再回家仔细看?”
闻言,陈任重缓缓抬眸,眸底隐隐淌着几分,怠慢散漫之意。
全然不复,刚刚惊慌害怕的模样。
他把手上的文件叠起来,抬手捏了捏鬓角,平淡的笑了笑:“好,那我现在,好好跟你讲下,二十年前的故事。”
暮色已至,假山泉边茂密的绿植,森影重重,透着一股子诡异寂寥的气氛。
秦苏苏不想多呆,口气略匆:“直接讲火灾的事,以及后续处理的细节。”
“嗯,不过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陈任重挑眉建议,露出一片温顺和蔼的笑意。
“你不要拖延时间。”她口气一冽,眸光渗出极寒之意:“你也知道,我还有证据备份。”
搞不懂,这个人到底要拖什么……
等等,拖?!
她脑子里一丝念头闪过,当即让她眉头紧拢,内心瞬间冒出,浓浓不安的感觉。
果然,不出半秒,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急急切切,像是某种恐怖怪物,狂奔而来。
她猛得抬眸,看去对面的陈任重。
只见他眼尾眯起,挤出一道道密纹,脸上露出阴险得逞的笑意,宛如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她的心脏猛得一沉,沉到深渊,黑白分明的瞳仁剧烈收缩,正想转头。
骤然间,身后伸出一双大手,生生割破她耳边两侧的气流,紧紧的扼住她的喉咙。
那力道大得好像,想立即掐死她般。
身后的人是陈柏林,他也是陈任重的亲侄子,两人私下,什么勾当没做过。
所以在他注意到叔叔手势时,便蓄力缓缓靠近,等到合适的距离,才加速冲刺过来。
他另外的身份就是实习医生,也是读了大半辈书出来的,自然知道,手指扼住哪里,等于扼住人类的命门。
被扼住的秦苏苏,只觉喉间被沉重枷锁压制般,呼吸不稳,四肢都发不出力来。
该死,这些人居然敢在医院里面,擅自出手。
早知道,应该多加提防的!
面前的陈任重,不屑的笑了笑,那眼神分明在说。
就凭你也配跟我斗?
转而,他脸色一凝,声音裹着尖刀般,隐隐透着杀意,低得可怕:“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他根本就不信,一个小丫头,有能力调查出,他所有的红包明细。
更不信,她跟二十年前的火灾有关,二十年前,她只怕还没出生。
听到叔叔问话,陈柏林识趣松开手指几分,想让她回答问题。
却不想刚松开一点,秦苏苏像是早就卯足力气般,破口大叫:“救命啊!救……唔唔”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好像就在陈柏林耳边,炸起春雷般。
给他吓得一哆嗦,伸手就紧紧的捂住她的口鼻间,将她的鼻子,都压得暂时变形。
“妈的,你是不是找死?”陈柏林发狠的咬着牙,凑在她耳威胁:“你再吱一声,我把你按到水里,给你淹死信不信?
“行了。”陈任重眉头紧拢着,谨慎的往后面,医院的楼层看了看:“先把她弄上车再问,免得被人看到。”
“好。”陈柏林对他,言听计从。
叔侄两人,拽着被捂得严实的秦苏苏,朝着后门快步走去。
这个后门很少人有走,所以他们车子,就停在门外,只要走出去就能上车。
陈任重先走到门边,回头候了下侄子,低声催促着:“快点。”
陈柏林也想快点,可拽着的这个女人,总是反抗着不配合,自然是费了他不少力气。
“嗯嗯。”他局促的点头应着,手上拽着她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捂着她口鼻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生怕她再次出声。
而对于秦苏苏来说,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出声,而是呼吸渐渐困难。
得不到正常量的,氧气供给,让她渐渐失去意识与力气……
这次,要栽了吗?
感受到秦苏苏力气消逝,陈柏林松了口气,拖着她终于加快脚步。
候着他赶上来的陈任重,直到他走到并肩的位置,搭了把手,拽住秦苏苏另一边的胳膊。
“走走走,快走。”
“嗯,上了车就好说了。”
两人低声交谈着,脚步匆匆。
没有注意到后门里,一个女人双手抱着大石块,趁着他们踏出后门那一瞬。
迅速的冲上来,二话没说,朝着陈柏林后脑勺,猛得砸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清晰无比的贯穿他们耳膜,陈柏林连一句惊呼都发不出来,身子一歪,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又是一声“咚。”脑袋着地。
他的后脑勺,开始渗出鲜红赤目的血液来,填满了小道上,青白相间的鹅卵石细缝。
一边的陈任重吓得傻眼了,盯着倒在地上的侄子,浑身冰冷,仿佛被扼住咽喉般,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而始作俑者,却异常冷静,趁着陈任重,没有回过神来。
扔下石头,就拉起呆坐在地上的秦苏苏,没命似的往反方向跑。
跑了两步,秦苏苏大脑渐渐清醒过来,呼吸也跟着提上来。
杏眸瞪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僵硬的回头看了一眼后门。
看到陈任重,也反应了过来,急忙抱起,昏迷不醒的侄子,转头冲进医院,无心再管她们。
秦苏苏被乔茶茶,拉着一直往前跑,一直跑。
跑过人流拥挤的人行道,跑过路灯重重的步行街,跑过偏僻无人的高桥。
乔茶茶像是被上了发条般,不知疲惫,不知停歇,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跑。
直到发条电力耗尽,她的双腿一软,身子如同没有灵魂的死肉般,往前沉沉倾倒。
“表姐!”秦苏苏惊慌大叫,心脏吊到嗓口,身子连着一起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