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玻璃杯碎了一地,里面的水也摊开一片,缓缓淌到床边的布鞋底。
那是阿婆,仅有的两双鞋之一,再打湿的话,也没时间洗,没时间晾。
于是,她几乎是本能的,弯下腰来,去捡开鞋子。
却因为身体不适感加重,自胃部一团物体涌上来,随着她的动作,直接从喉咙里,涌到口腔里。
“呕……”
一团液体呕吐物,就直接喷出来,溅到她还没得及,收走的鞋子上。
倾刻之间,那双干净的白布鞋,就沾满了污秽。
而床下的地面,又是玻璃碴子,又是水渍,又是呕吐物……
场面一度狼藉得,让人头昏脑涨。
阿婆无力的坐回到床上,拿出一张干净的布块,擦了擦嘴角。
食道里好像还有东西,要涌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下去,但是口腔跟喉咙都干的要命,要是有一杯水,就好了。
她转眸看去,地面破碎的玻璃杯,眸光黯淡如灰。
要把玻璃碴收拾一下,不然很危险的。
可是,家里也只剩她一人,危不危险也不重要。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下床,去收拾,去喝水。
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像是被世间遗弃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阿婆亦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怔然的望着天花板,也不想坐起来。
脑子里,在盘算着,厨房还有剩饭,还有两盘剩菜,起来去凑合吃一点,晚餐就对付了。
可转念,又想到床边的鞋子上,还沾着污秽,不能穿。
好麻烦。
要不,就不吃了吧。
正当她,想这些事,想得出神时。
外面屋门处,传来推动的声音,吱吱呀呀的。
有人来了?
阿婆无力的掀起眼帘来,朝着大堂望了眼。
是村长,过来送东西了吗?
忽然间,一道清灵的女生,似黄莺出谷般,响彻在老旧屋子。
“阿婆,阿婆,我回来了。”
是苏苏!
阿婆面上一喜,不知哪来的劲,一下子就在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下意识的出声应道:“我在房间里。”
风尘仆仆的秦苏苏,听到阿婆的声音,急忙放下背包,跟手里提着的礼物。
步伐轻快如风,三步作两步,来到阿婆卧室。
抬起一双杏眸,第一眼就看到,床上的阿婆的面色,苍白如纸,笑弯的双眼边缘,密集的眼纹沟壑,看得人心头一紧。
仿佛,婆婆在这一年间,就苍老许多。
秦苏苏,甚至不敢去看,婆婆双鬓的银丝。
“阿婆……”她轻声唤着,并着心疼。
阿婆极力笑着,目光至上而下的,细细打量着秦苏苏。
见她穿着不错,面色亦很好,白里透红的雪肌,好像比以前白嫩了很多,而且脸上的五官,好像在这个年龄段,正好长开了般,精致又透着灵气。
水灵灵的杏眸,像极了宝石,光辉璀璨,直教挪不开目光般。
仿佛,不像是她养大的苏苏,而是另一个富家小姐般。
还是说,是丑小鸭,终于变成了天鹅?
她动了动干涩的唇,和蔼的唤着:“苏苏,你……”
忽然,秦苏苏猛得惊呼一声:“啊!”
她诧异至极的盯着,床下的地面,脚跟前的玻璃碎片,还有已经干涸的水渍,仍有印子,而最让人惊愕的,是皮鞋上沾着的污秽,让人有些犯恶心。
“这是……怎么了?”
闻言,阿婆才想起这事来般,尴尬的笑了笑:“忘了跟你说,你要千万注意下,被踩到碎玻璃,我现在就下来,去收拾一下。”
说着,她就拉开被子,光着脚要下床收拾。
见状,秦苏苏急忙伸手,把阿婆的双腿又塞回,到被子里面。
“你别下来了,我收拾就行。”
“不行不行,太脏了,你不要碰。”阿婆的腿又侧出来,执意要收拾地面。
“阿婆!”秦苏苏蹙着眉头,一脸认真的唤了句。
一边转身去门后,拿出扫帚之类的,边走过来收拾,边轻声说着。
“有什么脏的,小时候我跟同学出去玩,不小心吐了一身回来,还不是你,亲手帮我收拾。”
“你从来没有嫌我脏,我只是帮你,收拾下房间,有什么的。”
阿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下垂的眼眸中,带丝哀愁,语气却还是很平静。
“那怎么一样呢,你叫我一句阿婆,从小到大,就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就是我的全部,我怎么会嫌你脏?”
“那阿婆就不一样,阿婆本来就是这种命,没什么娇贵的,身上都是老人味,吐出来的东西,肯定更难闻……”
“阿婆!”秦苏苏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皱,又气又心疼的看去阿婆。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喜欢听,在我心里,阿婆很好,很爱干净,一点都不脏。”
阿婆脸上表情微滞,苍老的眼眸中,隐隐有光在淌动。
良久,她妥协的苦笑了下:“好,我不说了。”
闻言,秦苏苏才接着,收拾着地面。
把玻璃碎片扫完后,她去卫生间端了盆水出来,把地面拖干净后,再把阿婆的鞋子,放进盆子里面。
“啊,鞋子放在卫生间,我等下起来洗就行。”阿婆心急的嘱咐着,还是觉得呕吐物太脏了。
秦苏苏没有说话,把鞋子放到盆子浸着,转头发现,另一个水盆里,浸着几套衣服。
阿婆是个很干净的人,独居时都会,把家院,里里外外,收拾得挺干整。
怎么会,几天衣服都不洗?
思及此,秦苏苏又往厨房看了看,水缸上面,浮着铝盆,里面装着剩饭剩菜。
她伏下身子,嗅了嗅,没什么味道。
但很不太新鲜,不像是中午做的。
“阿婆。”她退到厨房门口,隔着大堂喊了声:“你中午是不是没吃啊?”
“吃……吃了一点。”阿婆笑着,扯了谎:“你是饿了,要吃饭吗?不然你坐着,我现在起来做饭。”
“不是,不是。”秦苏苏摇摇头,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若只是一场感冒,婆婆不至于,衣服堆几天,午饭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