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房间空气瞬间凝固,窗外瑟瑟的寒风呼啸声,格外喧耳。
沐依浑身一僵,骤然间收回手,有些手足无措的涨红了脸蛋。
师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当时看到秦苏苏睡在师父床上,气血上头,就只想好好教训秦苏苏,哪里能注意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秦苏苏也是被吓到,以为自己要挨重重一盆,亦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所以现在站在,她们中间的顾泽,像是忽然随风幻化成的神仙般,特意来制止她们两人。
“师……师父……”沐依窘迫至极的轻唤一声,唇角轻动,欲要说点什么。
只见顾泽先一步侧过头,眸光深邃如一潭古井,毫无波纹,沉沉的看去,湿淋淋的秦苏苏。
润朗的嗓音中,分明夹着一丝丝疲意:“你先去冲个热水澡,我会把你的房间打开,你再去接着休息,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跟我说。”
秦苏苏怔然的抬头,湿漉漉的长发下,栖着一双透亮的杏眸,令他想起遥远的山林里,像山石里孕育出的翡翠一样,干干净净,又格外璀璨地动人、难忘。
不等她说话,顾泽有丝匆忙的撇过眼睛,像是不敢多看她的眼睛,不然总会心生亏欠之意般。
转而看去沐依,眸光逐渐变得,严厉无比,甚至透着丝丝怒不可遏。
“你跟我出来。”
他说话的口气,并没有太多的怒气,却足以让沐依,害怕得心惊肉跳起来。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师父那样冷厉的眼神。
沐依不敢作声,肩头微微缩在一起,跟着顾泽出门,来到走廊尽头。
尽头是一片浅湖,只不过湖面现在,都凝着一层厚厚的冰块,根本看不清湖底的光景。
正好无比清晰的倒映着,师徒两人的面容。
一个貌如神明,眉宇之间涌动着,轻微的怒意。
一个脸蛋圆幼,满脸的慌乱与害怕。
“师父……”
一声轻唤才落,顾泽已然侧身,背对着她,声音很沉:“你最近是怎么了?她一身伤,你居然还能,对她下毒手?”
闻言,沐依心头一抽,回想起刚刚泼冷水,又要用木盆砸她,的确有些过分。
可是她并不悔过,谁让她跟赖皮蛇一样,赖在屋院不走,还爬上师父的床。
“是她,是她先炸毁师父的温室,让师父难过,而且昨天晚上,明明让她下山,她居然还赖这里,我是想让她走,不要再烦师父。”
沐依眉头撇开,圆眸里盛满激动的微光,说了几句便越发的委屈起来,眼眶通红的。
好像刚拿冷水泼人一身的,另有其人。
顾泽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他笔挺的背影,如同一座刚立的雕像般,散发着不接地气的冷漠。
所以她看不清师父的脸,亦不知他此刻的表情。
只知道他也不出声,让她既担心又害怕,内心很是忐忑不安。
跟着师父好几年,哪怕是不小心,破坏了师父的作品,也没见他这番。
“我是真的,在为师父着想,才会气急败坏,对她做些失了分寸的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浅,最后近乎哀求:“师父,我知道错了,你别怪我好不好?”
话落,他终于缓缓启唇,声音低至缥缈:“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她,睡在我的房间吗?”
这也是沐依不解的点之一,便迷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不是,让她下山了吗?”
顾泽似没注意她说话般,自顾自的道:“快天亮的时候,我起床看到,她一个人在寒夜里,从废墟里翻出,还可以种的植物。”
说到这里时,沐依便想到,早上看到师父在种的植物,原来都是秦苏苏,去翻出来的。
顾泽的话还没停,润朗的嗓音,不自觉间带丝愧疚,渐而冷静下来。
“从以可见,炸毁温室的人,不是她。”
“屋院里就几个人。”沐依开口说话,声音也很沉缓,通红的眼眶里,已有泪花泛起。
“除去你之外,就只有我跟秦苏苏、还有一位洁小姐。”
“洁小姐昨天一天没出门,甚至可能不知道,我们院后还有温室。”
“那知道温室的人,就只有我跟秦苏苏。”
说到这,她稍稍一顿。
一股子冷冽的寒风而至,冻得她的脸蛋,愈发的红了。
而她的心,却一片冰冷,宛如坠入冰冡:“你说秦苏苏不是,那就是在怀疑我吗?”
多年的陪伴,却不足以抵上,短短几日的秦苏苏,是吗?
说完这些,她自嘲似的勾唇一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愈来愈多,只要再稍用力眨下眼睫,泪水就会滚落下来。
顾泽侧过头来,看她泪眼朦胧,沉玉般的碧眸,登时转至黯然。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并在指间,做好随时帮她,擦眼泪的准备。
天生笑唇的唇畔,缓慢启合,吐出很无奈的口吻:“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没有人比你,更懂温室对我的重要。”
闻言,沐依眼眸微亮,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要是炸掉温室的人是你,我想……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去相信他人。”顾泽声音浅淡的说着,沉玉般的眸子里,黯淡如斯。
是因为他年幼,刚开始学习制香时,被几个师兄陷害过,所以导致他,与人交往这方面,一直很戒备。
他几乎是,很厌恶群居的人类。
话落,沐依有丝慌乱的低下头,抬起手背胡乱的,擦着落出来的泪珠。
一只拿着白帕的手,缓缓伸到她的眼前。
啪嗒——
滚烫的泪珠落到白帕上,像是烫出一个很大的洞,她有些犹豫的抬手,把白帕接过来,紧紧的捂着眼睛。
“别哭了。”顾泽口气温和:“今天的事,我既往不咎,也不会怪你。”
听到这话,沐依哭着又笑了起来,抬起一双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水灵灵的,一瞬不瞬的看去师父。
顾泽笑唇弯出一道,很浅的弧度:“但是我会让她,留在屋院里,住到她的伤愈合,所以你还是不要,跟她再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