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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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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疯狗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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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怏怏不乐的柴令武几天没缓过气来,即便是回永宁坊谯国公府探望阿耶、柴哲威,也没缓过这口气。

    不行,近期少进太极宫,开春之后,争取外放,最好远远的。

    呃, 算盘不能打得太如意了,开春后还得主持第一批烧春开卖,同时与麴智高结算。

    还是不行,得磨蹭到夏天。

    “第一批烧春什么时候可以起窖?为父有些等不及了。”柴绍声音里带着迫切。

    得,现在的人呐,喝酒有点没节制,柴令武预料中,柴绍至少还能喝两年的虎骨酒, 居然连半年的量都没有了。

    柴令武面颊微微颤抖:“阿耶你这酒,要节制啊!英姬跟着你,好不容易有点盼头……”

    柴绍面色微红,轻斥道:“逆子!轮到你管我了?先把你自己的事说清楚!柴哲威都快当阿耶了,你还孑然一身!”

    没辙,柴绍这是仗着阿耶的身份不讲理了。

    话说,嫂嫂裴氏的身子还真争气呀。

    柴令武苦着脸:“阿耶你是不知道,我都想找道观出家了。柴家的香火,你还是指望柴哲威多纳妾,赶紧开枝散叶吧。”

    柴哲威扬眉:“谁逼得你出家?待我与他好生谈谈。”

    柴哲威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撞上皇子,也要用拳头谈谈。

    拨弄着茶碗,柴绍心思转了几转:“柴令武,你是不想尚……娶公主?”

    柴令武叹了口气。

    柴家的衰败,就是从尚公主开始的。

    来回踱了几圈,柴绍坐下, 指节敲击着桌面:“既然如此,三月三, 我为你主持纳妾,相信过后能断了此事。”

    换成以前,柴令武敢提这话,柴绍能把他腿打折了。

    柴哲威不解:“为什么是纳妾,直接娶妻不好吗?”

    柴绍瞪了长子一眼:“傻啊你!娶妻的动静那么大,你就不怕……打断么?纳妾,动静可以小到只限于柴家庄与柴家新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造成既定事实,到时候……也就不好再勉强了。”

    柴令武抬头:“问题是,纳谁?”

    风尘女子肯定不可能的,如果是以后柴令武成老蛇皮了,或许可能纳个把名伎,但现在绝对不可能。

    柴绍与柴哲威齐齐用看白痴的眼光瞪来:“除了柴家庄那个李不悔,还能有谁?人家随你在河州熬了两年,你觉得还能嫁给别人?”

    这一刻,柴令武真的凌乱了。

    不是,自己只是拿李不悔当小孩子看, 只是拿她当学生,师生恋要不得的。

    好像也不是, 某某大师可就是娶了自己的女学生。

    后世的思想与大唐的潜规则终于撞上了, 撞得柴令武头有点晕。

    呃……

    柴令武弱弱地开口:“她才十四,尚未及笄……”

    自己也要踏上真刑的路子了吗?

    柴绍翻了个白眼:“先纳过来,两年后再圆房不就行了?”

    对权贵而言,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谁要哔哔,来,先把皇帝将十岁的清河公主嫁程处亮的事说清楚了。

    最重要的,是赶紧给李不悔一个名分,然后就能让某人死心了。

    ……

    国子监,书学。

    柴令武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指头轻轻敲着扶手。

    侯德夫很狗腿地递上一碗茶汤,他亲手煮的茶汤。

    柴令武品了一口,满意地点头:“侯德夫的茶艺不错。”

    一旁几个监生只能尬笑。

    没辙,这时候的茶属于奢侈品,也就庶族及以上阶层、商贾能喝得起,几个出身并不太好的监生就没机会学煮茶。

    柴令武吐了口雾气:“娘哩,怎么感觉长安城比河州还冷似的?”

    家境贫寒的易迩阚搓手:“搞不好今年要下雪了。”

    柴令武哼哼两声:“侯德夫,天天看你记录,你学到个啥了?”

    侯德夫嘿嘿一笑:“学生记录了很多,只是没机会去实践罢了。若是让学生独当一面,委实为难人;若是博士在侧坐镇,学生自信不弱他人。”

    这就属于有信心、但没有底气应对变故的那一类,考虑到之前侯德夫没有任何具体的处理经验,勉强属于正常范围。

    柴令武哼了一声:“就是没经验么。等我去地方上,带你见识见识。”

    侯德夫大笑着翻了个筋斗。

    “不过,我去的地方通常都是比较偏远的,还可能打仗、造反,想清楚了,再跟你阿耶商量吧。”

    柴令武吐出一片茶叶。

    是了,去南方,搞点炒茶玩玩。

    老是喝这种茶汤,都快忘了炒茶是什么滋味。

    侯德夫这种热血青年,高帽子一戴,瞬间上头,举着火把,啥都敢烧。

    以侯君集的老辣与护犊子,准不准侯德夫跳柴令武这个坑,难说。

    侯德夫沉默了一下:“学生会尽力说服阿耶。”

    司徒雷、易迩阚、罗忠戌慢慢围了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博士,我们也想跟从。”

    谁都知道,博士有着远大的前程,跟上博士,绝对比去其他衙门任一介刀笔吏强多了。

    边远算什么?

    只要还在大唐,再远也不怕。

    再说,年轻人嘛,谁还不想着诗和远方呢?

    哪怕这诗,最后成了“哟、哟”的山歌;

    哪怕这远方,遍布牛屎马粪与烂泥塘。

    柴令武懒洋洋地点头:“行,注意别扩散。”

    书学三百号监生呢,柴令武就是当了刺史也照顾不过来,何况他的等级还够不着呢。

    哪怕是下州刺史也是正四品下,自己区区正六品上的博士,足足差了七级!

    贞观朝的等级没卡得那么严,但自己也不能屁股上安火箭,一下就蹿上去。

    四品以上,才算是一方重臣;

    三品以上,才可能同平章事,参议国事。

    能混个从五品上的下州别驾,就已经跳了两级,到顶了好吗?

    基础不到,你也别指望上限有多高。

    大喜过望的侯德夫与司徒雷跑外头,提着比扫帚还粗的巨笔隔空斗法;

    易迩阚、罗忠戌则拼命练习着馆阁体。

    ……

    甘露殿里,火盆并不多,殿内却有几分暖意,与外头呼啸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透过上层透明的玻璃,能隐隐看到殿檐都挂起了冰凌。

    用了玻璃,殿内的热气就极少流逝,减少了栗炭的用量,还省得总是听着窗户纸在风中瑟瑟发抖。

    柴令武开的价钱并不高,太极宫全换的靡费虽然不小,李世民还是觉得值。

    “观音婢可觉得暖和?”李世民一手抱着兕子,笑眯眯地问。

    “暖和。”李明达抢着发话。

    长孙皇后笑了:“兕子说得对。”

    李世民言语里透着几分庆幸:“不意今冬会如此冷,虽未下雪,却感觉比下雪还冷。幸亏柴令武这混账去大安宫安了玻璃,否则阿耶难过冬啊。”

    老牛老马难过冬,老人也差不多。

    长孙皇后颔首:“难得你这外甥有孝心。不过,二郎啊,天气骤寒,东西二市的石炭,怕是又会坐地起价了。”

    李世民的笑容一敛:“观音婢所言甚是。张阿难,去雍州衙门,告诉别驾伏雄,东西二市的石炭必须敞开供应,不许涨一文钱的价,否则,义仓之事,朕就拿他问罪!”

    雍州衙门里,小半官吏已经进大理寺吃免费饭,存者皆人心惶惶。

    义仓之事,拔出莱菔带出泥,没几个人是一尘不染的。

    区别只有一个,被抖露出来了还是暂时没有。

    鄜州几百号人被揪了出来,几乎是整个衙门都空了,据说连门子都被抓了。

    司法参军嵇赤业侥幸没有被抓,拢着手坐到别驾伏雄身前,颇有几分畏畏缩缩的模样。

    自认天衣无缝的操作,怎么就没能哄了过去呢?

    即便大家心知肚明,安稳的死也应该能交代了啊!

    伏雄似笑非笑地看了嵇赤业一眼。

    真拿别人当傻子糊弄,就别怪朝廷的刀子太狠。

    虽然伏雄并未目睹安稳的死亡现场,但伏雄可以用脚丫子发誓,安稳绝对不是自尽。

    脏,太脏。

    谁让当初安稳入了瓮呢,最后拿命都填不了这个亏空。

    当初信誓旦旦会帮安稳往上走的,转眼就一个都不认账,仿佛从来不知道此事,一个个干净得白莲花似的。

    粮商穆青云也矢口否认当初的事。

    可怜的安稳,一再挣扎,甚至派出老仆安醒,想让他护着家人远走高飞,却不知安醒的尸首已经在醴泉县的小道边被发现了。

    而他自己也被悬梁自尽了。

    这年头哟,手最好别伸,否则搞死你的未必是唐律,还可能是你昔日以为的背景。

    大理寺捕班的衙役入雍州衙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嵇赤业,才向伏雄告罪。

    “别驾见谅,治中安稳之死,寺卿已经验明是他杀,经过排查,雍州司法参军嵇赤业为最大的嫌犯,所以才突然抓捕。”

    嵇赤业的身子开始软了。

    孙伏伽断案,极少有误,敢派捕班抓人了,至少得有五成把握。

    瞒是瞒不过去了。

    “小人举报,雍州别驾伏雄,事先知道换粮一案!”

    伏雄的面色灰败。

    果然,疯狗是会乱咬人的。

    “别驾,还请移动大驾,去大理寺一趟,向寺卿解释清楚,好还你清白。”

    大理寺捕班衙役的素质还是挺高的。

    伏雄叹了口气,黯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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