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没有回村里的牛车,一行人不得不步行回去。
叶蓁蓁手里挎着一个篮子,里头不知装的什么,叶大婶出了崔家,才有精力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免不得又斥责了一句,“你这孩子,又给家里带什么东西了?”
“都是给虎娃的。”
叶蓁蓁把遮挡的粗布掀开,露出里面的文房四宝,“虎娃不是要上学了吗?家里想必没银子给他置办这些,我这个当姐姐的,就给他准备了。”
虽说是修建族学,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工程,叶氏族人的祠堂里就有不少空房子,用来当子弟的教舍是再合适不过了。
七叔公把祠堂照看得不错,屋舍只需稍稍修缮,再添置一些书桌和教材就可以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请夫子。
毕竟是小小的族学,请不起秀才当夫子,当请童生当启蒙先生也就够了,村里原本也有童生的,叶伯山、七叔公和叶世明都是。
叶世明且不说,还在求学呢,肯定不能让他当夫子。至于叶伯山和七叔公,他们都许久未碰书本,当启蒙夫子也是误人子弟,便从隔壁村请了个童生当夫子。
这些都是七叔公进县城时向崔维桢汇报的,毕竟作为出资人,还是得让他知晓是怎么操作的。
请夫子的费用从捐献的银子里出,日后银子花完了,得从祭田的产出支付,只要叶氏日后没有昏聩的族长,把祭田给卖掉,叶氏子弟世世代代都能依靠祭田产出读书启蒙。
这也是叶家村的人,最感激崔维桢的地方。
于是叶蓁蓁也就知道了,族学在十天前就开始了,虎娃也被送去上学,还取了大名,叫叶代林。
家中确实缺少这些东西,叶大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别家孩子都有的东西,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想着虎娃像桢哥儿一样,考中个秀才回来,好光宗耀祖呢。
叶三勇听了一耳朵,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嫂,你放心,日后虎娃的读书费用,我全包了。”
叶大婶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读书的花销太大,你连媳妇都没娶,怎么能让你添了负担,我和你大哥就算是吃糠咽菜,也能供得起你侄子的。”
“我心里有数,大嫂你就别跟我见外,不然我可生气了。”
“好了,你们别挣了,虎娃的读书花销,我来付。”
叶蓁蓁按住激动的叶大婶,道,“我现在是满庭芳的东家,银子挣了不少,虎娃那点儿花销,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崔维桢也适时开口,“是啊,岳母,您就别推辞了,蓁蓁自个儿挣的私房银子,想要怎么花都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有私房银子也是夫家的,如今得到崔维桢的赞同,才真正让叶大婶放下心来,女婿不介意女儿贴补娘家,是最好的消息了。
原本惶然不安的内心也安稳了起来,有女儿和女婿的帮衬,日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就连庄稼被拔这种宛若天崩地裂的大事,在她看来,也没那么可怕了。
兴许是放下心里负担,叶大婶的脸色也好了起来,叶蓁蓁看着,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她还真怕叶大婶受不住刺激,直接给病倒了。
这年头生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她忍不住牵住崔维桢的手,小声说道,“桢哥儿,谢谢你。”
《傲慢与偏见》中的男主达西,因为挚爱女主,愿意容纳女主并不是很体面的家人,崔维桢与达西相比,也相差无几了。
叶蓁蓁虽然没有深刻体会到这个年代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但也知晓一二的,桢哥儿出身不凡,不仅没有嫌弃她的身份,还愿意容纳并照顾她的家人,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毕竟她的家人,可不仅仅安分守己的大房几个,还有二房那几个极品呢。
“又在说什么傻话呢。”
崔维桢无奈地摇头,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宠溺,“成亲便是结两姓之好,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做了应该做的,不足挂齿。”
虽有两姓之好,但也有门当户对啊。
说白了,是因为你愿意而已。
叶蓁蓁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桢哥儿身上,如此才能表达她心中的欢喜和甜蜜。
好在她还是非常理智地克制住了,毕竟叶三勇和叶大婶不是睁眼瞎,亲昵起来也得有个克制不是?
小两口也没敢太过分,一路上挨着说些悄悄话,时间不知不觉地逝去,没等叶蓁蓁缓过神,叶家村就到了。
村口的大树下有不少村民在闲聊,一看到崔维桢就热情地打起招呼,关切询问的话就没停止过。
七叔公听到消息赶来,脸上带着热烈的笑,“桢哥儿,你今日是回来看族学的吗?正好族里的孩子在上课,你要不要去看看?”
之前七叔公就邀请过崔维桢,他因为没空就推辞了,今日突然回来,才让他误会了。
“去看看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叶三勇明显冷静了很多,显然经过一路上的消磨,他的火气散去不少,只是眼中的冷意未曾淡去,“正好我也要找人问问情况。”
田里的庄稼是被人在大半夜拔掉的,不可能无声无息,他这是找村里的闲汉打听去了。
七叔公一听,立马就明白了,“桢哥儿,你们是为大勇家冬麦被偷一事回来的?”
叶大勇田里的麦苗被拔了大半,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一大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刚刚一群人还在树下讨论,究竟是谁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呢。
能够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偷了三四亩地的麦苗,本事实在是太大了,怎么就没被人撞上呢?
所以说,这事儿邪门得很,村里人什么猜测都有,连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要不是看在崔维桢和叶蓁蓁的面子上,大家都要说叶大勇办了亏心事,被神鬼惩罚了。
这事儿一时掰扯不清,就算有怀疑也不能胡乱指正,崔维桢也没多说什么,含糊地应付过去了,只等叶三勇打探消息回来,再明明白白地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