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哈哈大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摸着下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北国粗狂男人的几分痞气出来,“夫人冰雪聪明,怎会到这地方也没看明白,我想要的人是你,而非云瑶航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懂吗?这还需要我明说,夫人啊夫人,你是真的猜不透我的心思么?你说的对,我的产业和航运没什么关系,我可能也管理不好一个航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云瑶航运是你最在乎的东西啊。打蛇打七寸,没打到要害怎么行呢。我真正在意的是得到你,这云瑶航运得到手又垮了,那又怎么了?我就是钱多了烧着玩儿,可对你而言,这就不同的,是吧?”
他笑得十分恶毒,哪怕看不见他的脸,她都能想象到他笑容的恶毒,真是一针见血的男人,他戳中她的心,他踩着她的要害之处,云瑶是她对在意的东西,他又是钱多烧着玩,毁了云瑶轻而易举,他不在意。
“如果有一天,有人踩在你头上,要夺了你的产业,也是这样告诉你,他钱多了烧,你作何感想,黑鹰,我尊重你,可似乎你却肆意践踏了别人的尊严,这样很有意思么?”云不悔厉声指责,她终于怒了,撕碎了她完美的面具,这个男人一步一步把她逼到极限,逼到她必须反击的悬崖边缘。
若她再不反击,有可能她就要覆没,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窗外暴风雪的声音越发急了,寒风呼啸,她似乎闻到梅花的香气,这满园的梅花,给她足够的自信和安定,人在自己喜欢的事物面前,心境总能变得很平和,云不悔也是如此。
她是怒了,可她在自控能力超出她的意识,她不会让自己的自控崩盘。
“是啊,没意思,可那又怎么样呢,夫人,谁让我对你如此痴迷,千方百计博得美人一笑,就为了你一个回眸,我便心满意足了。”黑鹰感慨的,口气充满了深情,任由是谁听见了,都会觉得他很深情。
是的,很深情,她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真的被他耍糊涂了。
云不悔咬牙切齿,“这是你做过最下流的事情吧。”
“那不算,我做过最下流的事情多了,这不算最下流的。”黑鹰狂放地笑着,“夫人你也太小看我了,就这点程度的下流,算什么啊。”
云不悔气结,她真的没遇上过如此难缠的人,你辱骂他,他不痛不痒,你说他下流,他也不生气,甚至把他的脸皮摘下来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两下,摊手无赖地笑着,瞧,我就是这么下流,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若是一名纯无赖,她有的是办法对付,若是一名霸主,她也有办法对付,可若一个男人把流氓和帝王的气质相结合在一起,她就觉得有点棘手了。
云不悔压下心中的不悦,略有不解地问,“你富可敌国,家财万贯,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才情好的,样貌的好的,这天下的女人随你挑,凭你的财富和魅力,相信一个女人爱上你并非难事,可为什么你要为难我,为什么偏要为难我,我是一名成亲的女人,我是一名残花败柳,你就不怕别人说你穿破鞋吗?”
“住口!”他骤然喝道,云不悔被吓了一跳,这黑鹰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不痛不痒的,似乎什么事情都那他没办法,她都想撕碎他的面具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他就没动怒过,从她和他面对面起,两人交锋,却没有硝烟。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他的愤怒,可她不明白,这男人他在愤怒什么,有什么值得他愤怒。
黑鹰扣着云不悔的肩膀,手指渐渐用了力,云不悔的肩膀疼得有些要碎裂的感觉,她却面不改色地忍受着,黑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许这样贬低自己,不许这样说自己。”
她有些被吓了,她骂他,他无动于衷,可她自嘲自己是残花败柳,破鞋他就怒了?这叫什么回事,她彻底给晕了,这叫什么事啊。
饶是云不悔聪明一生也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她无法理解的愤怒。
可愤怒,也就是十几秒钟的事情,他压下了,眼里又涌出温柔的笑,手指上的力气慢慢地撤了,黑鹰情真意切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之外的女人,是最最好的,是我无法想象的。”
云不悔如触电般退开,若是别的男人敢这么和她说,她让冰月立刻废了他,胆子肥了,连她也敢调戏,如果是程慕白这样和她说,她会快乐上一整年,她会永远记住他此刻的眼神,他此刻的目光,她宁愿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永远停留在他表白的幸福中。
可若这男人是黑鹰,她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发凉,一阵阵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圈圈地绕上来,令人害怕,似乎她在水中,水底下的藤蔓缠上来,绕着她,要把她拖下水去。
黑鹰哈哈大笑,冲散了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他自言自语说,“夫人可真是纯真啊。”
云不悔怒,他笑得更恣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云不悔闭了闭眼睛,这是她最难打的一场仗,比那一场和赵王的仗更难打。
她看出来,黑鹰是铁了心要她,且他对她,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云不悔纳闷了,她就没印象自己见过他,为什么他就莫名其妙的对她有兴趣了呢。
“夫人可想好了?”他咄咄相逼,云不悔冷冷地眯起眼睛,所有的慌乱在他的注视中烟消云散,梅花的香气让她更镇定自信,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不悔说,“我很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有你的帮助,可能我保不住我的云瑶商行,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你说云瑶商行是我最在意的东西,我不能没有她。你错了,最重要的东西,并非云瑶商行,而是我的丈夫,我的家。”
这口子一打开,话也就容易多了,想起程慕白,云不悔目光淬了一层温柔,他能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她对丈夫的深爱和不悔,正如她的名字。
云不悔说,“我可以失去云瑶航运,没了云瑶航运,我大不了再来一次,总会有成功的一天,可我不能没有我的丈夫,若是失去他,我的下半辈子就如行尸走肉,将无法完整,我甚至不能想象没了他的日子,我该怎么办?你刚一说云瑶是我最在意的东西,我心中呐喊着,不是,不是,不是最重要的,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若是云瑶航运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那什么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弄不懂。”
“如今,我明白了,是我的丈夫,他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不可失去。”
从五岁开始,她便没了家,她一直都不快乐,她渴望一个温暖的家,也从未把楼家当成自己真正的归属,她嫁给程慕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想要摆脱程佑天。
可她嫁了。
她很幸运,她爱上程慕白,这桩本来充满算计的婚姻因为相爱,算计变得微不足道,她甚至愿意放弃整个云瑶换取程慕白一个人,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可以付之东流,她除了惋惜,没别的情绪。没了云瑶,她会东山再起,天无绝人之路。可若是今天,她同意和黑鹰的交易,她将永远失去程慕白。
若是失去程慕白,她有云瑶又有何用,她费尽心思又有何用,谁给她一个寂寞的拥抱,谁给她一个温暖亲吻,她累的时候,谁给她依靠,她想哭的时候,谁给她擦眼泪。
程慕白是她这辈子遇见最好的一个男人,虽然她至今无法完全了解他,虽然她觉得他深不可测,身上有很多秘密,可她不在乎,因为她也有,她只在乎程慕白爱她的那份心,若是这份心思是真的,她愿意拿出她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可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产葬送这段感情。
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了他们这段感情。
更不允许自己出卖了灵魂,背叛程慕白,光是想象,她便觉得可耻。
她勇敢地看着黑鹰的眼睛,这个男人有一双令人不敢鄙视的眼睛,她看着也觉得害怕,恐惧,可她不会再觉得,这样的眼睛对她会有什么样的攻击性。
她无所谓了。
她知道,她和黑鹰的合作宣告破裂,他们是不可能一起合作了。
她心中如此想,目光却和他对视,他的眼睛里仿佛隔了一层水雾,水雾朦胧,看得不甚清楚,她似乎看到惊喜,又似乎看到幸福……
可这样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被她拒绝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