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忠便遣幼弟赵淳至甲房殿担任殿令。
赵忠兄弟三人,长兄名为赵延,于雒阳出任城门校尉,幼弟赵淳则在宫内出任小黄门,受赵忠庇护,以往赵忠分身无暇时,就由赵淳代为监掌长秋宫,免得郭胜之辈暗中挖他地盘。
待永乐宫风波之后,之前还向何皇后哭述董太后将他逐出的赵忠,转头就将幼弟赵淳唤到跟前,一脸欢喜地透露了他与张让、郭胜二人的交易,旋即叮嘱赵淳道:“这次我付出很大代价,才叫张让、郭胜答应举荐你为甲殿令,阿淳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得到史侯的信赖,日后咱们家就要靠你了。”
赵淳不过刚二十出头,且以往又受到二兄赵忠的庇护,在宫内也没遇到什么刁难、挫折,闻言倍感压力,一脸心慌说道:“二哥,我该怎么做?”
这还要教?
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赵忠耐着性子教导道:“这有什么难的?史侯要做什么,你就陪着他做,若他遇到什么麻烦,你便应承下来,回头咱兄弟合计,替史侯解决了即是,长此以往,史侯自然离不开你。”
赵淳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倘若史侯还要去东观呢?我听说那冯禺就是为了阻止史侯前往东观而遭杖毙。”
“这个……”
赵忠沉思了许久,这才叮嘱弟弟道:“你就跟着去,不必阻拦。倘若真发生什么,你及时告知于为兄即可。……一切以获得史侯的亲近为重。”
见弟弟点头,他旋即又补充道:“还有,主意盯着那蔡邕之女,若有机会,窃听她与史侯说话,看看此女是否有蛊惑史侯……”
“蔡邕之女?”赵淳惊讶道:“二哥,你怀疑她挑唆史侯杖毙了冯禺?”
“我亦不知。”赵忠摇摇头,随即皱着眉头说道:“东观的徐衍前脚才去甲房殿,后脚史侯就吵着要带她去东观,冯禺上去阻拦反被史侯下令杖毙……你不觉得诡异么?”
“不会吧?”赵淳惊讶道:“史侯携蔡姬来长秋宫拜见皇后时,小弟也曾远远看到过,看上去挺懦弱的……”
“哼哼,未见得。”
赵忠高深莫测地哼笑两声,不过旋即又叮嘱赵淳道:“你只需尽量盯着她即可,不必与她相恶,当然,若是能与她处好关系那就最好。……倘若果真是此女在背后挑唆,咱们再做打算。记住了么?”
“记住了。”赵淳点点头道。
叮嘱完毕,赵淳便带着长秋宫的四名小宦官前去甲房殿任职。
至于何皇后这边,何皇后自然不会阻止,相较不知来历的人呆在她儿子身边,她更加相信赵淳的弟弟与她长秋宫的人。
当赵淳带人来到甲房殿时,刘辩还仍然在搂着蔡琰沉睡。
毕竟他昨日小试牛刀,离间分化了十常侍,一手主导了永乐宫风波,兴奋地大半宿没睡着,直到子时前后才昏昏睡去,这会儿自然还没有醒。
倒是蔡琰先醒了。
醒来一看,枕边那人的手还是那么不规矩,明明嘴上还说她‘胸前没二两肉’来着。
或许是有过昨日的经历,少女的承受能力加强了许多,虽心中羞愤,却也没有大声喊叫,只是没好气地将那只不规矩的手从自己胸前拨拉甩开,一开始任其裸露在外,但在想了想后,少女又叹着气将那只手塞回被子。
『他……真的只有十岁么?』
她好奇地打量着同榻那人的睡相,看着他那比她还要稚嫩的面孔。
虽然她承认这位史侯对她很好,但抛开这方面,这位史侯给她留下的印象其实并不怎么好,就好似缺少管教的纨绔子弟,行事轻佻、放荡,明明才十岁,但却动不动就占她便宜,她并不喜欢这一点。
但是昨日,年幼的他却让她看到了另一幅面孔,另一幅……冷漠、霸道、暴虐的面孔,面不改色地下令杖毙了冯禺等七人。
那可是整整八条人命啊!
当时别说整个殿内殿外被震住了,就连她亦害怕地微微发抖,联想到了有史以来的暴君,联想到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
明明寄养在民间得道高人的家中,却为何能面不改色地下令取走他人的性命?
取走他人性命什么的,在她看来是难以想象的。
但让她有些不高兴的是,他什么也没有对她透露,明明在冯禺之事后,他还跟她说什么‘同患难’……
“小小年纪就会骗人……”
蔡琰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囔。
不过这会儿的他却是很安静,神色既不轻佻、亦不冷漠,就好似一个普通的十岁孩童。
不知过了许久,榻上响起一个疑问的声音:“文姬?你看着我做什么?”
蔡琰这才惊觉刘辩醒了,脸上有些害臊,她也不知她为何要盯着一个十岁孩子的睡相看。
“我懂了。”
其实刘辩也没弄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胡说八道去逗少女:“你是被我的英俊外貌吸引住了对不对?”
原本心中害臊的蔡琰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凤目一白,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史侯醒了,那就起来吧,待会还要去长秋宫……”
说话间,她忍不住好奇又瞥了刘辩。
还别说,这小子虽然年幼,但确实是要比她之前住过的村子里的小孩好看太多了。
也是,灵帝虽常年沉迷酒色亏空的身体,但能被窦太后选为继位之君,仪表长相自然不成问题,而何皇后更是无需多言,刘辩继承自灵帝与何皇后的相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接下来的时间,刘辩打着哈欠,在蔡琰的帮助下穿好了衣物,期间自然也不免趁机占占便宜。
否则他自己会穿衣,需要蔡琰相帮什么。
穿着完毕,刘辩带着蔡琰走出寝居,此时就看到寝居外站着三名有些陌生的小宦官,为首一人正是赵淳。
他见到刘辩,赶忙率先行礼:“小臣黄门内侍赵淳,受皇后之命出任殿令,特在此恭候史侯。”
“你是母后派来的?”
刘辩不禁有些惊讶,毕竟据他打探所知,陪伴皇子的房殿令,应该是张让的地盘啊,张让怎么肯轻易交出这份权力?难道张让不想巴结他了?
『等等……赵?』
心中一转念,刘辩好奇问道:“你与大长秋赵忠、赵常侍,可是亲属?”
赵淳低头回答道:“赵常侍是小臣的次兄。”
“哦……”
刘辩恍然大悟之余,也想起了这赵淳的底细。
历史上对于这赵淳的记载并不多,只说他是城门校尉赵延与中常侍赵忠之弟,与日后被灵帝托孤蹇硕的手下司马潘隐交好,雒阳宫变那日,潘隐便是凭着与赵淳的关系,依托于何皇后身旁,才得以幸免于难。
而潘隐,就是那个向何进告密,使何进能先手除掉蹇硕的关键人物。
当然,以刘辩的眼光来看,更关键的还得是这赵淳的长兄,城门校尉赵延。
城门校尉,顾名思义即是守卫雒阳城各处城门的将领,它与执金吾、北军中侯相互牵制,互不统属,是保卫雒阳的三股军事力量之一,也是最外围的那一道防御。
倘若雒阳发生变故,只要城门校尉不配合,外军就无法进入雒阳,可见这个职位的关键性。
刘辩本来就打算通过赵忠,将城门校尉赵延纳入到他的麾下,没想到他还未行动,赵忠便主动示好,将其弟赵淳派到了他身边,倒省了他一番工夫。
不过,该敲打警告还是要敲打警告一番。
想到这里,刘辩故意皱着眉对赵淳说道:“你是赵常侍之弟,是我母后长秋宫的人,我本不当怀疑你,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不会像之前的冯禺那样?”
赵淳一惊,连忙跪地说道:“冯禺乃犯上小人,小臣万万不敢做那样的事。”
注意到他满脸惊慌的模样,刘辩心下暗暗嘀咕:这赵淳看起来二十上下,怎么感觉如此稚嫩呢?
当然,这是好事。
倘若赵淳果真如此稚嫩,日后他与对方谁控制谁,还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刘辩笑着扶起赵淳,老气横秋地拍拍他臂膀,笑着许诺道:“那就好。……只要你对我忠心,日后少不了你荣华富贵。”
想来赵淳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这位史侯所接纳,再听到许诺,满脸欣喜:“是,小臣定当对史侯忠心不二。”
片刻后,刘辩带着蔡琰、赵淳前往长秋宫。
趁着刘辩与蔡琰向何皇后问安时,赵忠私下询问弟弟:“如何?史侯对你可满意?”
赵淳将刘辩对他所说的话告诉赵忠,赵忠也是十分欣喜,以他们的眼界来看,讨好那位史侯便是一切,却不知那位史侯其实也想要借他们之力。
此后大半个月,何皇后的长秋宫与董太后的永乐宫开始了激烈的争斗,与以往二宫相争不同,这次连张让、赵忠、孙璋、郭胜、封谞、夏恽等十常侍较出名的主要人物也下场搏杀,相互攻讦,别说宫内的小宦官与宫女们万分惊恐、人人自危,就连十常侍中持中立立场的宋典、毕岚几人亦坐立不安。
而亲手主导了这一切的刘辩,这段时间却老老实实在蔡琰的陪同下读书练字,韬光养晦、低调做人,淡化先前一些列举动的影响。
也不晓得是否是因为这段时间后宫混乱,无暇顾及,竟没有人怀疑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