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天后。
琼华宫里来个小太监。
“言嫔娘娘,于太后在御花园,请您过去一趟。”
太监传了话就走。
齐言嫣问小夏:“这人是于太后身边的吗?眼生啊。”
“或许是新人吧,看这太监还挺小的。”小夏说。
于太后宫里人手众多,眼生也正常,齐言嫣便没有多想,去了御花园。
只说是御花园, 却没有说具体在何处,齐言嫣只能在御花园中到处逛着,走了好几处歇脚的地方,都没瞧见人影。
直到路经一条鹅卵石铺路的道路,齐言嫣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柳树下那个青袍玉冠的修长身体,她太熟悉了。
她看到的只是侧脸。
他唇色泛白,眼睫轻垂, 虚弱的病感很明显,负手立在随微风摇摆的柳树下, 静静眺望着荷塘的风景。
大概是在等什么人。
小夏出声提醒:“主子,走。”
齐言嫣才猛地拉回过神,转身却被脚下的鹅卵石拌倒,猝不及防的向前摔去。
小夏堪堪扶住了她,没让她摔在地上。
这样的动静,惊扰了柳树下的男子,在齐言嫣站稳之后,他已经走到了身边。
“阿言。”
他的声音很轻,压抑着浓郁的情绪。
齐言嫣没有直视他,后退一步,垂眸道:“王爷,这里随时有人往来。”
他黯然道:“哦,你走吧。”
齐言嫣径直往前走,过了这段路,走过了转角,又走了许多许多步, 她还是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不仅看不到那条路, 那棵柳树,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小夏说:“主子,您千万不能哭。”
“嗯,”齐言嫣知道,“于太后根本就没找我,那个太监就是骗我来遇见他的。”
御花园里有很多设在高处的凉亭,能望见低处不少风景。
而刚刚那段路,必然有人在某个高处看着。
她的表现还是不够镇定,破绽百出,但也算不上罪过。
齐言嫣把心头的千缕思绪给压了下来。
走到死角处,小夏一开口有了哭腔:“主子,是静嫔吧,她一而再的要害你。”
除了静嫔,齐言嫣也想不到第二个人,这么能利用玄景来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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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之上,姜静婉挽着玄溯的手臂,大惊小怪道:“言嫔妹妹这是做什么呀,见到衡亲王这般大惊失色?”
玄溯不耐烦道:“不就摔了一跤?”
“从前言嫔妹妹不是同衡亲王走得很近,今日似乎是在躲着走呢。”
“避嫌,不应该?”玄溯说,“你见到衡亲王难不成要黏糊上去?”
姜静婉把头靠在他肩上,撒娇道:“皇上,我就随便说说,皇上不高兴了吗?”
玄溯察觉自己情绪不大好,真想立马走人去陪自己那群毛茸茸的小可爱。
这女人,真会装模作样,让他过来看,不就是让他不高兴的么?
玄溯往小书那里看了一眼。
小书立马心领神会的上前来:“皇上,这个时辰您该读圣训了。”
“嗯。”
玄溯交代姜静婉:“你回去好好呆着。”
别老整点幺蛾子让朕跑来跑去的。
姜静婉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皇上要多来看我。”
“会的。”
玄溯快步下台阶,生怕被人追上似的,还用手背擦了擦下巴。
亲个下巴还要伸舌头,她是狗吗,无语。
小朱紧步跟着,在他身侧劝道:“皇上,言嫔娘娘那反应也算不上什么的,很正常嘛。”
“这话你连条狗都唬不住。”
玄溯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
齐言嫣在看到玄景的那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就这么傻傻的看着那个身影挪不开眼,挪不动步子。
所以她在转身的时候会摔跤,再正常不过。
分叉路口,玄溯停了下,没有往太极宫去,选了另一个方向。
“皇上,您冷静点,言嫔娘娘的伤还没痊愈……”
玄溯说:“谁去找她?”
小朱寻思着那个方向还住着谁……
玄溯咬牙切齿的说:“朕去看林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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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溯在林贵人的偏殿里坐着,不怎么说话也不走。
呆了一个多时辰后,林贵人开口道:“皇上,言嫔娘娘给大白大黑做了衣服,很可爱的,皇上去看看吗?”
这样啊,玄溯寻思着,大白大黑也会想他的,是得去看看。
玄溯一踏进那间正殿,大黑就扑了他满怀,使劲的往他身上跳,大白也跑过来,冲他摇着尾巴。
齐言嫣的反应比这两条狗慢得多,她跪下来行礼,玄溯就很不经意的瞄她一眼。
刚才在亭上到底离得远,看不清她的鼻子。
这一眼,目光就停在了她鼻子上。
恢复还挺快的,淤肿消了不少,只是还有些红,颜值回来不少。
玄溯又想起那天,她摔在地上鲜血直涌的样子,心里就揪了一下,啥气也没有了。
“起来啊,”他紧跟着问,“你给大白大黑做了衣服?”
齐言嫣很奇怪:“给狗做什么衣服?”
大热天的,怕狗不被热死?
小夏在背后戳了她一下,眼神示意被搁在茶几上的绣盘。
齐言嫣突然想起来那天心血来潮绣个枕巾的时候,小夏问她是不是绣给皇上的,她说,给狗绣也不会给皇上绣。
然后……小夏就告诉别人,她在给狗绣衣服?
齐言嫣尴尬道:“噢,还没做好呢,这缝做好了,估计都入冬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
玄溯坐下来,大黑跳上他的腿,两只爪子搭在扶手上。
齐言嫣发现这狗上了皇帝的腿,那眼神也拽起来了,看谁都有点不屑一顾的感觉。
这些狗子,在太极宫里被人奉承惯了,大概也知道它们依仗的是什么。
小朱恭恭敬敬的请示:“皇上,在琼华宫用晚膳吗?”
“嗯。”
玄溯寻思着,十几天才来一趟琼华宫,就算今晚睡在这里了,也说得过去。
饭桌上,齐言嫣提了嘴:“皇上知道派人在我宫里放猫毛的歹人是谁,是么?”
玄溯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嗯”了声。
齐言嫣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面无表情的说了句:“皇上力保她,还不许太后审她。”
玄溯放下筷子,对她说:“朕以为你能理解。”
“不敢不理解皇上,”齐言嫣说,“只是这回没出什么事,就会有下一次。皇上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护着我,可我依然在屡屡被害的处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