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西面有一座城隍庙,这里供奉的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守护皇城功勋卓著的兮甲大将军,人们也尊称为城隍爷,说是能保平安。
城隍庙周围也是普通百姓的居所,那夜猪狐妖在城里作乱,几乎把整座皇城掀了个底朝天,然而这城隍庙却毫发无损。
猪狐妖过后,人们纷纷传言是城隍爷显灵,降下甘霖浇灭猪狐妖救了全城百姓,因此城隍庙这几日门庭若市,门槛都快被它的信徒踏破了。
城隍庙的监持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道士,那道人颇有些修为,猪狐妖在城里滥杀无辜那晚,他还亲自带领城隍庙的所有弟子去斩杀猪狐妖。
他的弟子们道行较浅,比起那些昆仑山派的破妖道人,自是逊色得多,因此那夜大战猪狐妖也是死伤过半。
这几日监持一直在为他那些丧命的弟子超度,基本上无暇顾及香客,来烧香求平安的人,一直都是他手下的弟子们接待。
子衿那日从太傅府回来以后,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恢复修为,同时让雅鱼养伤,他便带着雅鱼以远道而来香客的身份住进了城隍庙。
高有狐说他在城里还有要事处理,便于他俩不辞而别,只是留下一封书信便走了。
城里这几日算是恢复了太平,可街道坊市间,基本上没有人影,都被那猪狐妖吓破了胆,萎缩在家里不敢轻易出来走动。
那些猪狐妖洗劫后留下的尸身,被朝廷派人下来收集掩埋到了城郊的一片空地上。
城里的血腥味儿也被那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吞噬,只给皇城留下一片恐慌。
……
……
夜晚,一轮明月似一张弓般悬挂在城隍庙上空,薄薄的光幕如仙人吐雾弥漫开来,红砖绿瓦的城隍庙与这柔和的月光显得十分默契。
子衿同雅鱼正在城隍庙后院散步,这是再次见面以来他们过得最惬意的时刻,先前一直处于亡命天涯的状态。
雅鱼的心性变化了不少,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任性,竟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子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轮明月漫过高墙之时,寂静的后院变得黯淡了许多,子衿搀扶着雅鱼坐在了院中亭子的石凳上。
那亭子有些陈旧,翘檐上镌刻着一些不知名的鸟兽,在朦胧的月色下还颇有几分威严的气势。
此刻,一股凉丝丝的晚风拂过亭台,雅鱼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这是入秋前的征兆,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就会变成枯黄。
“子衿大哥,我们为什么要留着皇城呀?这里过几天会很危险。”雅鱼突然问道。
子衿眸光微闪,双颊间挤出一个笑容,道:“你害怕威胁吗?”
“怕!”雅鱼凝视着他的眸子,郑重道:“我怕你又犯傻丢了性命。”
子衿同她对视了一眼,似是自嘲道:“我很傻吗?”
“嗯。”雅鱼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认真道:“你比以前更傻了。”
“哦,是吗?”子衿又问道:“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
“都不喜欢 !”雅鱼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任何的犹豫或是拖泥带水。
子衿不解道:“那你还跟着我干嘛?”这句话一经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他以为雅鱼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雅鱼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雅鱼怔了一下,脸色僵硬道:“我怕你把自己傻死。”
子衿会心一笑,悻悻道:“有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轻易傻死呢 !”
雅鱼双手杵在石桌上,支楞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子衿,她的雪眸里泛出一缕柔和,与这温柔的月光产生一种不期而遇。
她的薄唇微微颤动,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时间过得飞快,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变化真的好大,好像一切事情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自是不愿意掺和男子的任何想法,只是在冒险与安稳之间,大多女孩子更倾向于安稳。
其实此刻她的心里很乱,具体在想什么,她自己也拿捏不准,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她原本就是折花阁高傲的大小姐,可在子衿面前,她只想做一只小绵羊。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沉默了许久后,雅鱼突然又开口问道:“子衿大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如果离开这里,我们会去哪里?”
子衿愣了一下,猝然道:“我还没想好,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想办法先恢复我的九重天修为,然后才能考虑下一步。”
“可以告诉我,你要找神器和异兽干什么吗?”雅鱼突然又问了一句。
闻听此言,子衿的脸上顿时沉了下去,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而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算了!”雅鱼嘀咕道:“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子衿忽然抬头看向雅鱼,眸光交汇间,似是流淌出一种感激。
“不过,我听说那上古神器和异兽虽被封印了,可力量仍然不容小觑,希望你做的事都是你有把握的。”雅鱼补充了一句。
“嗯,我知道。”子衿的嘴角微微上扬,冲着雅鱼使劲地点了点头。
雅鱼欣慰地笑了笑,道:“你的修为恐怕很难恢复,你的心肺被指天剑震伤,短时间内灵根是很难重聚。”
子衿嗯了一声,正色道:“我会抓紧时间恢复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方法。”
雅鱼甜甜一笑,“嗯,那就好。”
转而她又好奇道:“可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留在皇城里做什么?若是为了恢复修为,不是哪里都可以吗?”
“我也不知道。”子衿有些恍惚道:“我总觉得留下来好像有事儿,具体是什么事儿,我自己也说不准,直觉告诉我,好像是为了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雅鱼疑惑道:“谁呀?”
“不知道。”子衿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直觉并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哦?”雅鱼不解道: “那直觉没有告诉你,见那个人干什么吗?”
“没有 !”子衿的眸子里闪过一缕迷茫,叹息道:“只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人的存在。”
话音刚落地,院墙上好像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只听得“漱”的一下那人影便原地消失。
子衿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他猛然站起身,目光如箭,死死地盯着那面墙壁,背上的承影剑开始剧烈地颤动,雅鱼怔怔地看着他,困惑道:“怎么了?”
下一刻,一道猩红的剑气从院墙上升起,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力压向亭子,子衿的眸子里满是熊熊烈火燃烧的场景。
“小心!”子衿大喝一声。慌忙一把拽起雅鱼,搂着她的腰身一个侧悬翻出了亭子。
就在俩人的脚尖刚点地时,那陈旧的亭子便被突如其来的剑气一分为二,只是眨眼的瞬间,那亭子就彻底散架,轰然碎裂成一堆废屑。
砰 !
地面上腾起阵阵烟雾,似有无数迅雷疾风炸裂。地板被那道剑气的劲力压出无数梅花裂纹。
好险的一剑。子衿的神色变得极为慌张,雅鱼的神色也突然骤变。
忽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那院墙上蹿了出来,快如闪电,只是瞬息之间便来到俩人面前,落地的声音极小,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
那人一袭黑衣,戴着黑色头套,只有两只一动不动,却散发着可怖杀气眸子露在外面,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你是谁?”子衿的承影剑已经对准了那人的面门。
“哼。”那人冷哼了一声,“等你死了你就知道了。”
语落,他手里的长剑便没有任何预兆的劈砍而来,子衿慌忙举剑横档在胸前,顺势一把推开雅鱼。
那人的剑刃压在承影剑身上,竟推举着子衿滑行了数丈,直到他的后背抵死在院墙上方才停下。
墙壁上破出一道人形压痕,那人却越来越用力,压得子衿喘不过气来。剑刃的交汇处摩擦出一条长长的火花。
就在这时,雅鱼突然拔剑朝着那黑衣人飞刺而来。黑衣人虽背对着雅鱼,可他的耳朵却极其的灵敏,雅鱼的剑尖刚要触到那黑衣人的背脊时,那黑衣人突然用力一压剑整个人便跃上了院墙。
雅鱼已经控制不住力道了,长剑还在向前,子衿慌忙一个侧身位移了半尺,那剑刚好擦着他的衣襟刺入了墙壁,入墙将近三尺之深。
雅鱼脸色骤变,额上晕红一片,子衿亦然,眸子里似万箭穿心那般恐惧。
院墙上站立的黑衣人却是眼皮儿也不眨一下,又趁机持剑倒刺而下,雅鱼已经来不及躲避,那剑尖都已触及她的发丝。
危急时刻,子衿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了那黑衣人的胸膛上,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砸飞数丈。可旋即那黑衣人又凌空一个后翻,暂时止住了退势。
雅鱼借此机会抽出了那插入墙壁的长剑,紧接着便一个翻转,躲过了那黑衣人接踵而至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