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军新铸了铁钱,首批便被左林拿红布盖着,呈送到了于正的案前,请他来验收。合格之后,便能继续以此为模子,印出更多的铁钱。
“主君,这批铁钱的模子是由咱们军中最好的冶炼师打造,请您过目,指点。”
于正拿起其中一枚铁钱细细打量,这一文的铁钱跟后世的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厚薄也相似,不过整体光泽度上就差了很多。后世的硬币对着照隐约可见人影,而黑山的铁钱整个黑黢黢的。
形制上,按照外圆内方的样式,正面刻着面制,背面刻着“黑山”二字,倒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铁钱的发行规格,按于正的意思暂定为三种:
最小的是面值一文的铁钱,大概重三克左右,叫小钱;
中间的是面值五文的铁钱,大概重十克左右;
最大的是面值十文的铁钱,大概重二十克左右,叫大钱。
于正将三种面值的铁钱反复打量,确定工艺上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答复道:
“可以,继续加印吧,首批先各印制五万枚再说。”
左林得令而去。于正又叫来了计察,吩咐他说以后的俸禄要加入铁钱来发放。
当然薪俸也不能全用铁钱发了,毕竟这种新货币还没经受过市场的考验。最终二人商量后,定了个五五的比例,即一半用铁钱发放,一半仍旧用禄米。
这样一来,即使铁钱突然崩盘,有着禄米也能勉强养家,总还不至于出现太大的恐慌。
后世的货币以金为本位建立起货币体系,而黑山的铁钱则是以粮食为本位建立的货币体系,来保证它的信用价值和购买力。
黑山规定,铁钱一文能买粟(未脱壳)一升。齐制的一升在300毫升左右,换成后世的千克制,大概在300克朝上,脱壳后也就是5-6两的样子,差不多就是人一顿饭的饭量。一文钱能吃个肚饱,这购买力勉强还算可以。
粮食可是此时最硬的通货,将铁钱与粮食挂钩,可以极大程度的保证它的购买力。
当然因为铁钱一文是三克,七个一文便是二十一克,重量上来说相当于十文面值的分量了,这会不会导致有人收集一文面值的铁钱,来私铸十文大钱来谋利呢?
其实私铸钱币之事在各个朝代都会出现,但此时的黑山毕竟还小,绝大多数人又都在体制内,受着各级的管理,所以这样的私铸现象目前基本还不会发生。
再说黑山的布政、监察、情报三司也不是吃素的。
特别是布政司,在于正的授意下,已经成功打入了村寨内部。
布政司公告:为了加强黑山上的管理,每一百人(三十户)左右设一生产小队,由生产小组长管理;每一百户(四百人左右)则设一乡宰,管理乡务事宜。乡宰由布政司任命,接受布政司的管理和监察司的监督,领黑山俸禄。
如此制度推行下,虽不说鸡犬相闻吧,但对地方的掌控力还是日渐增强的,别说是铸铁钱,就是从作坊里拿了块铁矿石回家也是检举的。
当然一般人老实做工,也没有偷奸耍滑的心思。
又到一月发薪日,这是工人们最开心的日子了。
“柳二麻?柳二麻在不?”
“工头,在的,在的。小人就是。”
“恩,这月上工三十天,无迟到早退现象。哝,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二百升粟,两百新钱,给你。”
“这是新钱?”拿着小小、圆圆的一枚,倒是十分新鲜。虽然黑山上已经疯传了很久,黑山要铸自己的新钱,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发放,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
“对咯,以后这就是咱黑山自己的钱了。你看,这最小的一枚,叫一文钱,可以买粟一升。然后这是五文钱,可当小钱五枚,这大钱是十文钱,可当小钱十枚。”
发薪之人耐心地做着讲解,这也是上面的要求,务必让黑山群众了解清楚铁钱的具体价值。
“行,王头,那既然这些钱可以换粟,你看能不能现在就给俺直接换成粟米。这些新钱,我自己留几枚,图个新鲜就行了。”柳二麻子笑嘻嘻地说道。
“这不行。”工头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上头有规定,以后的酬劳都是一半‘禄米’,一半‘新钱’形式发放。你若要去换粟米,得去新开的粮店兑换。”
“嗨,现在换给了俺不也是一样吗,何必非要让俺多跑一趟粮店,工头你就帮个忙呗。”柳二麻子在旁陪着笑脸。
“去去去,不行就是不行,规定就是规定。别在我这磨叽个没完,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领俸呢,快一边去。”工头有些不耐烦说道。
“下一个!”
因为是第一天试行铁钱,所以于正也来视察了,暗中观察着情况。果然有许多人对铁钱表示怀疑,想要立刻换成粮食稳妥。
“主君,粮店回报说,很多人在这里一领完铁钱,马上就去粮店全部换成了粮食,扛回了家。”计察得了消息,深皱着眉头对于正汇报道。
“工头,你就给我们换成粮食呗,省得我们多跑一趟!”底下众人纷纷抱怨,一起叫嚷道。
“去去去,这都是主君让做的,你们在我这瞎嚷嚷啥啊。我也知道这是多此一举,但有什么办法,你们有本事找主君理论去。”工头毫不客气地对着工人们厉声喊道。
工人们见说不通道理,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领俸,然后多跑一趟粮店换粮。
“这发俸之人是你的手下吗?”于正对着身后的计察问道。
“是,认识几个字,后来我又教了他些算学,如今勉强堪用。”计察回道。因为自己教了此人些算学,他还非要上赶着拜自己为师,给自己执弟子之礼,如今算是他的半个门生。
此类上敢着巴结自己的人如今可不少,计察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点破。
“以后还得加强吏治啊。”
于正突然说出此话吓了计察一条,他的语气并不好,甚至还有些恼怒。
“是,主君。”计察言道,心中替这人悲哀,以后他的前途算是毁了。
这工头把前途未卜新币政策,一股脑儿全推到了于正的身上。虽然,这铁钱的确是于正提出的,也是他大力倡导,力排众议让去做的。但是作为手下,不主动担责,而把所有责任推到上位者头上,这便是重大失职。
什么“都是主君让做的”、“有本事找主君去”,如果这些话流传出去,之后新币体系出现问题,百姓都把责任都归到了于正身上,那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岂不是要土崩瓦解。
如果什么都要身为最高统治者于正去担责,那执政体系的威信还要不要啦?以他为主的黑山军也会因此信誉扫地,甚至统治根基也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