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萧衍甫一起身,就听得物什砸到地上的一个声响,他垂首一瞥,见到是沈蓁蓁腰间那枚银香囊。
那香囊外部镂空的圆壳大张着口子,呈两个连接着的半球形状,而里面装香粉的内球里的香粉已散尽。心知此物对沈蓁蓁的意义,他遂又弯腰去捡,却在拾起之后,觉出手中黏腻之感。
细细一看,是血。
看到那小巧却很尖锐的铆钉,萧衍眼神一变,预感到什么后,去抓沈蓁蓁的手指瞧。
只见那手掌被枯凝的血覆盖了大半,纤纤细指的指甲盖裂痕明显。
说是触目惊心,当真一点不为过。
这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将那铆钉深深压到了指甲缝中。
萧衍眸色一沉,口中的话不知是心痛多些,还是责备多些:“你真是长本事了!”
恰此时,一旁的郑朗喉中呃了声,萧衍抬脚就朝他胳膊上狠命地踹了一脚过去。
郑朗在地上滚了大半圈,痛意刺激地他清醒少许,睁眼见到萧衍人来,他艰难道:“快走。”
剧烈摇晃中,沈蓁蓁的额头不经意靠在郎君脖颈处,她又似找到了另一汪泉水,顿时口中吟了声,身子就往萧衍身前扭着贴过去。
“沈蓁蓁!”
也不知是不是这声音太严厉,还是带有咒语,沈蓁蓁缠人的动作短暂停了瞬,她微微仰头,用力睁眼,朝上看——
萧衍。
于她而言,任何男性身子此刻都是她的消渴利器,萧衍的,自然也是。她那么熟悉他,他又容姿出色,真交代给他,总比交代给不三不四的人要强些。
然而,沈蓁蓁却又模糊地记得,他说她见个郎君就要去勾引,还有她以色侍人的话语。
如此一想,沈蓁蓁看着萧衍的眼神都变了些许,分明满眼春水似流,却是倔强地露着抗拒色。
迎着萧衍垂下的视线,沈蓁蓁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我……不要你……”
听此、见此,萧衍心头狠狠一哽,目中似要喷火。
他是疯了,犯蠢了,才快马加鞭赶来救她,他就不该现身“坏她好事”。
“给我闭嘴!”
萧衍咬牙切齿地讲完,再顾不得教训谁,抱着沈蓁蓁就出了门。
先时漆黑的院中摇身一变,此刻灯火满廊,人影憧憧。
郑婕妤带着几位贵女,在一众提着灯笼的宫女们簇拥下,浩浩荡荡地从回形长廊走来,面上是看好戏的神色。
显然,这是与她的嬷嬷派去通风报信的人错开了的架势。
行到近前,她们正正对上了抱着沈蓁蓁的萧衍。
前来的小娘子们纷纷行礼,郑婕妤眼中立露诧异。
萧衍怀中的小娘子衣裳粉白,夜风吹来,她垂下的裙摆上朵朵逼真的桃花飞扬,人们看过去,那臀下的点滴血迹就很是清晰。她此刻气若游丝地窝在郎君怀中,满面汗透,双颊坨红,教有经验的人看着,就是一副娇花被人狠命撵碎了的模样。
“萧世子怎在此处?”面带钱笑说话时,郑婕妤心中又窃喜又忧虑。
喜在此花被人摧残,忧在不知具体是谁人所为。
似听到了她心声,萧衍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在唇角扬起了一抹闲适的笑意,不答反道:“沈娘子,并未发生任何事。”
郑婕妤面上的笑容一凝,但她毕竟在后宫生活多年,对于勾心斗角游刃有余,很快就将娇媚的眼尾轻抬起,刚启唇道:“怎么听不懂……”
就听萧衍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打断她。
“啧啧啧。”萧衍视线盯着沈蓁蓁的手指,根本不听郑婕妤的言辞,慢悠悠道:“我的客人有如此顽强的心性,宁死不屈,萧某实在是佩服。不知郑婕妤,这是带人来看什么热闹来了?”
郑婕妤一噎。
这位一向以清隽气质出现在人跟前的郎君,此刻当真一点也不慌乱,面容如何沉静,语调何等平稳,仿佛在与人谈“今日天气不佳”这样的小事。可那句问话,却是直使她觉得脊背有些泛冷。
不过萧衍这句话并不足以使她心乱,郑婕妤很快就想想到了新借口要回答他,萧衍却再度没给她机会。
萧衍面上神色敛住,眸子幽深凛冽地似要吃人。
“也不知西域的‘惑心散’,如何就出现在了郑婕妤宴席上的酒水中。还有那‘欢情香’,怎被你的嬷嬷放在了郑四郎歇息的厢房中。”
郑婕妤身子一僵,大惊失色。
这种宫廷秘药,也不过是近年来文帝身子衰老后才有的,他如何知晓?
诚然,这两句话一半是萧衍的猜测罢了,但见得郑氏此刻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不打自招了。
“郑婕妤去跟小将军与圣上解释罢。”
既是建议,更是威胁。
丢下话后,萧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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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镇,一家客栈的客房中,一位闭月羞花的小娘子被人无情地捆着双手双脚,在床榻上像猫儿一样翻来滚去,喉中轻轻哼唧着。
石玖在门外,亲自端着一盆盥洗用的水,拧眉朝内道:“世子,这家客栈没有女伙计。”
这句话,就等同于:这里没有能伺候沈蓁蓁的人。
萧衍神色一顿,眼睛冷且直地看着石玖。
那意思是:你看,我像伺候人的人?
对视良久,石玖蓦地反问萧衍:“那,总不能要我来罢?”
石玖刚刚话落,床榻上的小娘子就又哼了两声,“热……嗯……”
萧衍眉心狠狠一跳,大步上前,一把捂住沈蓁蓁口中的猫叫声,回头给石玖眼神示意,将东西搁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