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先时蹙眉,疑惑地望着萧衍,待她反应过来隔壁正在发生什么的时候,当即垂下头,一张脸迅速涨红,从脸颊烧烫到耳根,再到脖颈,甚至全身。
毕竟是一个年纪轻轻、对私通之事没有概念的小娘子,沈蓁蓁怎么也想不到,郑婕妤出来密会外男是这样的密会,难怪萧衍再三阻止她前来。
一想萧衍,回想方才,若非是他拉着她,她还真就贴到墙壁上听墙角去了……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狼狈感兜头袭来,沈蓁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更是不敢看身前的郎君,攥紧手心,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衍虽然捂着她的耳朵,但毕竟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有一种“鸟鸣山更幽”的诡异衬托,一切声响都从萧衍的手指缝里直往她耳里窜,避之不及,沈蓁蓁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后悔不迭,满心羞耻。
小娘子垂首看着身前垂至脚背的腰间垂带,萧衍那日解她腰带,在她脸上方俯下去的画面突兀地浮了出来,沈蓁蓁脑中轰一下,十根脚趾霎时紧紧蜷起。
她赶紧闭了眼睛,不再看,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烫着鼻腔。
温度通过与她身体相贴的一双手传递,萧衍能察觉到手心里的小娘子在轻轻颤抖,身体温度也在节节攀升。
他滚了滚喉结,看沈蓁蓁的瞳眸越来越幽深。
像一个漩涡,想将人一并吸进去。
两人僵着身子,皆是鼻烧耳热,心脏砰砰,又强摁着某些蓄势待发的情绪。
一会后,隔壁动静消停,沈蓁蓁以为已结束,抬手正准备推开萧衍的手时,隔壁忽然再度传来声音。
沈蓁蓁惊得指尖一紧,牢牢捏紧了萧衍的手。
其实萧衍捂住沈蓁蓁的耳朵,多少有那么点掩耳盗铃的意思,然不帮她捂着,置身在这样孟浪的场景里,环绕着的声音又实在太污秽不堪。
沈蓁蓁先前任他捂住不动,勉强自欺欺人地当听不到隔壁动静,可经这么一下,是装也没法装下去了。
沈蓁蓁气恼得直想冲出去,朝着隔壁厢房猛踹房门,吓死那对男女。
萧衍像看出她的想法,反手握住她手腕,躬下身,附在她耳边,气音安抚她道:“莫急,按时辰,马上就好。”
他声音暗哑,气息滚烫,握着她的手指也烫,沈蓁蓁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终于,不知从哪里开始的,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泼水声——“那里,那里,快!”
萧衍就着握着沈蓁蓁手腕的便利,牵她躲至墙角一扇屏风后,静听外头动静。
有人喊着:“对,就那屋子后头着了火!”
有人道:“东边就是伙房,柴火堆可不能烧起来。”
与这两声几乎同时,“砰”一声,门扇被撞开的声音传来,而后“啊”一声尖叫,随即是一阵沉默,半晌才是叠声的“二殿下恕罪”。
明白方才发出那些污言秽语的是谁后,沈蓁蓁惊讶地抬脸看萧衍,“郑婕妤和……二皇子?”
萧衍只在鼻中冷嗤了一声。
沈蓁蓁学的礼义廉耻此刻倍受冲击,一个女子,哪能与父子二人轮换着那样?那若是生出两个孩子,该是何辈分?
不知是用脑过度还是怎地,沈蓁蓁有些头重脚轻,腿软了下,差点跌倒,幸而萧衍搂住了她的肩。
“怎的了?”萧衍低声问。
沈蓁蓁想推开他,可身子有些不对劲,她目眩眼花,眼皮发沉,一侧胳膊虚虚靠在他心口,双手狠狠掐着手心,撑着一口气,要看当初害她的人的下场。
她答:“没事,你别说话,我要听隔壁的事。”
萧衍道了声“好”,同她一同侧耳倾听。
隔壁的两人此刻正被明亮的火光照耀着,在众侍卫的目光灼灼中,跟狗一样脱离彼此,还被浇了一身的脏水,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耽高声怒斥:“看什么看?全都给我滚出去!滚!闭上你们的狗眼,滚!”
一个皇子,还是被文帝寄予厚望、守着长安城的齐王,再如何粗俗,皇家教养在,当众连续几个“滚”字能这样高喊出口,定是气急败坏无疑了。
萧衍讽刺地笑了下,“怕是吓‘坏’了。”
沈蓁蓁赞同道:“就该多吓吓他们,不知廉耻。”
萧衍看一眼面庞坨红的小娘子,知她没明白他的意思,也并不解释是哪里坏,只嗯了声,继续听隔壁的动静。
没听到脚步离去的声音,只听得一声熟悉的粗犷高声:“二殿下,您与郑婕妤要不先暂时出来一趟,我们先救个火?您看,还烧着呢。”
“郑婕妤”、“暂时出来”,真是既一针见血,又暗中带着讽意,偏还让人没法当面发怒。
大魏民风开放,男女私会不是什么稀罕事,否则也不会有律法规定,丈夫与人有私,律法是鼓励妻子也享受相同权利的。可这二人的最大问题在于,身份上是继母子的关系,而这女子还是皇帝的嫔妃。
乱伦的私情,被一众人当场发现并围观,何等丢人。
郑婕妤攥紧着并未蔽多少体的衣袍发抖,齐王李耽怒瞪说话的侍卫。
从穿着上看,身前几十人皆是侍卫打扮,而离宫这里的侍卫不少原本是臣工们的侍卫,进了离宫后,接受统一管理,被安排在这种半夜巡逻这等辛苦却不如何重要的岗位。
李耽在朝事上政敌不少,几十个人在此,毫无要退下的意思,他心中虽有所觉是被人盯上了,但当下要一一过问这些人的身份,显然不现实。
沈蓁蓁听出了石柒的声音,踮脚附萧衍耳边问他:“你的侍卫么?”
小娘子与他如此亲近,萧衍勾着嘴角点头,笑道:“他在赌技上烂得一塌糊涂,花了我不少钱。”
两人鼻息相距极近,萧衍不由心猿意马,视线挪到沈蓁蓁香甜的唇上,喉结滑动,听沈蓁蓁又道:“所以靠赌输散财,从而得了众多人拥簇?一有事,人们都一呼百应。”
萧衍目露赞许。
借着门外透进的火光,看沈蓁蓁垂目若有所思,也不知是否是提到钱财的缘故。
他倒是差点忘了,这小娘子现在是爱财如命。
萧衍附耳低语:“回头给你送些钱。”
听到萧衍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蓁蓁仰脸望他,听他在她耳边又道:“上回你的条件。”上次玉华河边她是真的要求过,沈蓁蓁对此不置可否。
二人说话间,隔壁的氛围也有变化。
不得不说,也得得益于正宫此处已遭过火灾,再次引发一场火,烧的是废墟,引不起谁人怀疑。即使后续有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毕竟第一回失火的原因都没找到。
那厢房后方的火势大了起来,烟雾逐步缭绕,李耽怒视了一会并未依照他命令退下的侍卫们后,扯过衣袍拢住郑婕妤,抱起她大步离去。
他身后还想起石柒带头高喊的声音——
“恭送二殿下。”
“恭送郑婕妤。”
这场戏看起来就这么唱完了,沈蓁蓁心有不甘:“就这样结束了?”
萧衍回她:“岂能如此简单?先回去罢,接下来的事石柒他们会处理。”
沈蓁蓁觉得自己的眼皮更沉,趁着最后一丝清明问道:“你朝我卖什么关子?你还有安排对么?”
萧衍知她没听到他的话不会安心,解释道:“太后素爱礼佛,每日晨起去青宁宫,这时该是正路过正宫,听闻火灾复起,鬼节才过去几日而已,她定会觉得事起蹊跷,会命人停下等消息——蓁蓁!蓁蓁!”
沈蓁蓁没听完萧衍后续的话,腿脚一软,晕了过去。
萧衍带沈蓁蓁回了西宫,立即传来太医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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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的安排慎密,李耽抱着郑婕妤出正宫时,几个门都被“灭火”的侍卫们挤满,唯有太后所在的南宫去青宁宫的必经之路上的一个小门开着,他二人甫一出门,就正面撞上太后停下来观望火灾形势的队伍。
当日正值上朝之日,上朝前,这事就被捅到了文帝跟前。
郑婕妤被禁足待发落。
李耽原本该这日出发回长安守城的,文帝将其兵符收回,再不派哪个儿子回去,而是着命宸王取而代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得文帝偏爱的二皇子齐王,这一回,短短几日就接连不断地损文帝的颜面,怕是真撞到了文帝的刀尖上。
加之上朝之时,三皇子、五皇子等势力趁机使力,说了几个二皇子属下贪污受贿的罪名,其他见风使舵的朝臣一见二皇子的势大有要败的趋势,也就风吹一边倒地暗讽齐王作风问题大。
文帝的一张老脸是一阵青过一阵。
李莳听得李耽管辖的户部两个司当日也被划了出去,夜里去西宫找萧衍。
却不料,见着萧衍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娘子,有一位貌美婢女进进出出,萧青辰更是守在床边亲自照料。
沈蓁蓁因高热晕厥,而这一烧,足足烧了一日一夜还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