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在赵云看不见角度,马谡手中紧扣着一个折叠起来长条铁盒,神经紧绷。
只要苗头一有不对,他就会动用“斗转星移”这个保命手段自保。
其实马谡并不担心赵云会暴起伤他。
先不说救命之恩,赵云根本偿还不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还早已产生了铁哥们般的情谊。
最关键的是,马谡拥有90武力,还穿着“什么都打不透”的天蚕板甲,就算赵云想杀他,也不一定能得手。
正因拥有如此多保命手段,马谡才在赵云长剑架过来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他想看看在赵云心里,究竟谁更重要?是刘禅?还是他马谡?
为了验证这个真相,他不惜刀剑加身,以身试心。
犹豫再三,赵云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狠手,将长剑丢到地上,扭头长叹:“嘿呀……”
“幼常何故变节负汉?!”
气氛一阵尴尬。
“……”
“误会,赵老将军误会了……”见赵云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马谡不敢再开玩笑,弯腰捡起长剑,缓缓插回前者剑鞘之中,认真说道:
“此乃戏言,戏言相戏尔。”
“谡向汉之心,日月可鉴呐!”
赵云闻言一怔,眯着眼又仔细上上下下审视一番,发现马谡表情格外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忽然有点下不来台。
尴尬了片刻,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竖子,无趣!”
拂袖而去。
马谡悄悄收起铁盒,哈哈一笑。
张休回过神来,岔开话题:“将军,今日要攻城吗?”
马谡微微摇头。
张休有点不甘心说道:“今日若箭石俱下,定能挫动敌人锐气,此城破之不难啊!”
“你要搞清楚,这是攻坚战!我军兵力虽多,却也不能莽撞,万一攻上城之后,陷入近身肉搏战,岂不是徒增伤亡?”马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这家伙就知道蛮干,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休要多言,即刻传我将今,万石齐发轰击此城!”
张休连忙应了一声,低着头跑了出去。
四千多架投石机,昨日就在武威城四门布置完毕。
经过一天的准备,每个城门外都堆积了大量石块,投入进攻的蜀兵各有六千余人,其中两千人负责寻石运石,充做武器,四千人负责拉动投石车,进行抛射。
剩下的两万多士兵,则在投石机周遭警戒。
由于城南便是紫山,城外又有许多废弃的民居,所以根本不缺石头。
要多少,就有多少。
到了此时,魏兵还傻傻守在城头,伸长脖颈注视着摆在两百步之外的投石机群。
他们不相信蜀军的投石机可以抛射两百步这么远。
更不信那么大的石头可以抛到这么高的城楼上。
所以他们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满脸不信。
马谡略微觉得有点可惜,他本来不想用这种残忍的手段轰杀魏军士兵。但战争是残酷的,如果不这么做,死亡就会是他麾下的羌兵。
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选择死敌兵不死己兵了。
好在城里满打满算只有三千魏兵,即便全砸死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
很快,四门外的投石机发起了无差别轰击。
四千多颗比篮球还大许多的石块凭空飞起,如天降流星雨,呼啸着飞上城楼,砸向城内。
顿时响起一阵密集的“砰砰砰”暴响。
金城一幕再度上演。
魏军士兵一瞬间死伤惨重,悲惨的呻吟此起彼伏,不断有人被石头砸中,从城墙上滚落下来。
等这阵轰击结束,城墙上幸存的魏军全被吓破了胆,纷纷哭嚎着逃下城去。猫着腰加速向投石机轰炸范围之外跑。
但是蜀军的投石速度比他们速度更快,随即又是一轮单发齐射。
因为是无差别地毯式轰击的关系,这次对魏军造成的杀伤力更大。之前侥幸躲过轰击的魏军刚跑下城楼,就被漫天石头雨淹没,哀嚎着躺倒在地,沉睡过去。
这场轰击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许多人的期盼中停了下来。
望着眼前狼狈的,稀稀拉拉的士兵,徐邈心如刀割。
他甚至都不用盘点,就知道士兵死伤近半,超过了一千人。
这個结果。是他一开始不曾预料到的。
他有想过蜀军骑兵凶猛,无法阻挡,但却不是这么个凶猛法。
他麾下的魏军完全没有任何还手能力,只能被动挨打,城墙上根本无法立足,甚至他们连蜀兵的毛都没摸到,就先阵亡了一半兵力。
最可怕的是,蜀军在城外还有堆积了很多石头,却只轰击了半个时辰就停手了,没有选择继续抛射。
这说明,这次只是试探性的攻击。
后面还有更猛烈的攻击。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战争了。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徐邈终于真正的明白,金城为何会丢得那么快。
漫天飞石之下,谁他娘的顶得住?
“大人!”
身前身后传来一阵哭嚎。
徐邈转头四顾,看到幸存的士兵乌泱泱跪了一地,痛哭流涕拱手请道:
“大人,将士们都死光了……”
“大人……”
徐邈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滴豆大的泪珠,长叹一声道:“此乃天意,非人力可抗,尔等自行出城去投降罢。”
“大人,那您呢?”有士兵追问。
徐邈拔出佩剑,摆在自己脖颈间,“我大魏只有断头将军,没有降将军,今城将破,老夫当以身殉国。”
“大人!”
“将军!”
“我们要和您同生共死!”
“我们宁死不降蜀!”
众兵士纷纷近前,一边劝慰徐邈,一边表明心迹。
“好!开城门,随我冲阵杀敌!”徐邈欣慰地望着身前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翻身跨上战马,高举佩剑,沉声道:
“岂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無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众兵士纷纷高举武器,附和着念。
声浪逐渐汇聚成一道整齐的吟唱。
……
城外,
马谡正在巡视军阵,张休骑着马着急忙慌张地从北面驰来,方到近前,就拱手禀道:“将军,徐邈死了!”
怎么死的?
我都还没用力呢,他怎么就倒下了?
马谡大吃一惊:“此事当真?”
张休点点头,仔细说道:“半个时辰前,徐邈率千余人出北门,冲击赵老将军的北营。刚一出城,徐邈便被巨石砸中而亡,其余士兵尽皆战死。”
“此刻,城中已无顽抗之兵。”
“我们胜了!”
这次轮到马谡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百般变幻,片刻后,开口道:“带我去看。”
于是张休带路,马谡紧随其后,其他亲兵也纷纷跟上。一大群人赶到徐邈阵亡之地,看到一块大石头下血肉模糊,只有殷红的鲜血在地上不断印开。
“厚葬此人。”马谡语气里充满了尊重,“还有,進城后不得扰民,立即清理石头,救治伤员。”
张休应诺而去。
马谡看向戴凌:“差人给西平太守,后将军费曜发通碟,限他十日之内来降,否则,兵临城下,鸡犬不留!”
戴凌也应命而去。
马谡与赵云对视了一下,却见后者没好气的扭过头,斜四十五度望天,显是对之前被戏耍一事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