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皇宫拾娘都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掀开车帘,对一早特意赶到董府门口接她进宫,等她进了宫之后又一直在皇宫某个地方等着她,直到她们谈完事,才去给皇后见礼问安,而后陪她一道回董府接孩子们的慕潮阳道:“哥哥,姨母说的是真的吗?我真有那么勇敢吗?那年我才八岁啊!”
“当然是真的!”虽然慕潮阳到坤宁宫的时候,三个女人已经结束了谈话,正其乐融融的围坐在一起喝茶,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但慕潮阳却知道拾娘问的是什么,他笑着点点头,满脸自豪的道:“虽然你才八岁,但是既机智又果敢,别说同龄的人无人能和你相比,就连娘与你同龄的时候,也逊色几分。”
“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拾娘叹息着,虽然她已经忆起自己转身和家将一起面对不远处追兵的场景,但是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年仅八岁的自己有那么大的勇气,做那样的决定,更不敢相信,自己和母亲一样,都算是有恩与皇后和大皇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能够在这京城横着走了?
当年,皇后带着大皇子和他们兄妹逃出京城的第四天,就被追兵追上了——对此事,皇后和醴陵王妃各执己见,皇后说是阎旻烯认出醴陵王妃李代桃僵之后,十分恼怒,所以才派人追击,为的是将他们一行,尤其是她抓回去;而醴陵王妃却说阎旻烯虽然在当天旁晚前去探望皇后的时候一眼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但派追兵追击却不是想将皇后抓回去,而是在阎贵妃和戾王的压力下。不得已的派了人去追击他们一行尤其是大皇子的,但就算派了人,阎旻烯也做了安排,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到第四天才追上他们?更何况。阎旻烯如果真的想将皇后追回来,那么追击的人就不会是寻常的兵士而是他的亲信心腹了,就算迫切的想要将皇后拦下。他也不会让三个孩子遭遇危险。
面对追兵的时候,最先站出来的却是年纪最小的曦儿,她对皇后说,让她带着家将抵挡,让皇后带着大皇子和慕潮阳在武功最好的那几个家将的保护下迅速离开。
皇后一行又是女人又是孩子,不能骑马,就算一路上日夜兼程。只换马匹不做停留休息,也走不了太快。皇后知道他们最大的弱点,所以在从醴陵侯府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了人前头开路,一路上准备好需要的马匹、干粮和水。每到一个地方,甚至都不用一刻钟,就能换上精神抖擞的马匹再次出发。再往前走二十里,就是一个大渡口,那里已经安排好了船只,只要上了船,摆脱追兵便有九成把握。
皇后当然是不愿意的,曦儿是她当成女儿一样疼爱的外甥女,别说妹妹为了自己留在了皇宫中。生死难测,就算没有妹妹的托付,她也不会让曦儿为了给他们赢得时间而去冒生命危险。而这个时候,众家将的头领站出来,说他愿意带着部下抵御追兵,让皇后带着三个孩子先行一步。皇后都同意了,曦儿却反对。
曦儿说的很有道理,她说如果他们一个都不留下来的话,那么留下来的众家将难免会有被推出去当挡箭牌,当替死鬼的心思,他们会失了主心骨,没有了战斗力,这样的一群人,极有可能被气势汹汹的追兵轻易击溃,追兵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再次追上他们乘坐的马车,而没有了大部分家将护持,除了束手就擒之外,他们只有俯首授命。那样的话,还不如一起逃走,起码在被追上,短兵相接的时候,还能有人护着皇后等人再次逃开。
不得不说的是,年幼的曦儿说中了关键,留下一个主子确实是很有必要,但留谁都是问题,皇后想都没想便决定自己留下,让家将护着三个孩子先走,她把自己当成了被追击的主要对象,就算抓到自己那些人还不甘心,但有她拖延的那段时间,也足够让三个孩子上船,平安脱险。但是曦儿却还是振振有词的反驳了她!
她说,留下来带领众人,当中人主心骨的人非她莫属。烈表哥不行,他是太子的嫡长子,更是太子所有子嗣中唯一一个顺利逃出来的人,他不能有半点闪失,自然不能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哥哥也不行,他是醴陵侯府唯一的嫡子,好吧,就算母亲有什么意外的话,父亲也能再娶,也能再有嫡子,但是那却不是她的亲哥哥,为了母亲,为了她,哥哥都不能赴险。姨母更不行,留下来的人将要面对最大的危险,真要有个万一,那么谁来带着一个十岁,两个八岁的孩子赶到燕州呢?上了船只能说有了九成的把握平安到达燕州,可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万一,要避免那个万一,姨母就一定得离开。
至于抵御不过,被追兵抓到的后果她也想到了,她说,不管追来的人是不是表舅派出来的,领头的人必然对表舅对她疼宠倍至略有耳闻,应该知道要是伤害了她,表舅定然会震怒,所以,最坏的结果是她被抓回去和母亲做伴,但如果侥幸一些的话,她不但能抵御追兵,为其他三人赢得足够的时间,还能随后追上他们,和他们会和。
曦儿最后还是说服了皇后,皇后带着大皇子,押着挣扎不已,怎么都不愿意和妹妹分开的慕潮阳离开了,而曦儿却坦然和勇敢的和剩下的家将并肩,等候追兵上来。
或许是因为曦儿在场鼓舞了士气,也或许是像醴陵王妃所说的那样,是阎旻烯做了安排,短兵相接初始,曦儿带领的一方略占上风,就算最后不敌溃散,也将追兵拖了近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足以让皇后等人平安的上了船。等追兵到了渡口的时候,他们的船已经驶出很远,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皇后到燕州五六天之后,陆续有当日留下来抵御追兵的家将赶到燕州。他们中有人亲眼看到他们的头领和曦儿共骑一匹马逃离。皇后大舒一口气,以为曦儿定然平安,再过些时日就能赶到燕州。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直到一个月之后,曦儿都没有出现,而这个时候,几乎所有活下来的家将,就连那种负伤不轻的都已经到了燕州,所有期盼着曦儿出现的人都开始着急起来,他们甚至都已经动用关系。打听曦儿有没有被抓回京城。
他们是让人直接向阎旻烯打听消息的,而结果却让他们更担心了,阎旻烯一直都以为曦儿已经平安到了燕州!自此之后,不管是慕云殇,皇后等人还是阎旻烯都没有放弃打听。寻找曦儿,可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打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就连那个护着她离开的家将也都失踪了一般……
今上顺利的拿下京城,拿下皇宫,将所有被幽禁的皇室之人解救出来的时候,醴陵王妃才得知女儿失踪三年的消息,一直被阎旻烯蒙在鼓里,一直以为女儿平安得和丈夫儿子在一起的醴陵王妃差点就发狂。她疯了似地派人满天下的找寻女儿,可是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去了,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慕潮阳和曦儿天生就有感应。他信誓旦旦的说妹妹活得好好的,众人也都渐渐的失去了希望……
“那是因为你忘记了过去,连自己有多么的出色都忘记了!”慕潮阳看着妹妹,道:“我至今都没有忘记你毅然转身,和忠心耿耿的家将并肩作战的身影。一直以来我都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当初那般的懦弱,没有挺身而出。”
“姨母和我说了,说你根本就不同意我留下,而是决定让自己留下,是我说服了姨母,她让人强行带你离开的。”拾娘现在什么人都不怨,自然更不会抱怨自始至终就没有抱怨过的慕潮阳,如果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或许不会挺身而出,但也绝对不会让慕潮阳涉险。她笑着道:“所以,哥哥根本就不用自责和内疚,你没有任何错,只能说天命弄人。再说,不管我经历了什么,但我现在还是平平安安的站在你面前了,你就更没有必要那么去想了。”
“你虽然平安归来,但是你却已经不再单纯的是我的妹妹了,还是董祯毅那小子的妻子和他儿女的母亲。董祯毅勉强还过得去,但是他的那个家,还有他那个拎不清、攀附权贵的母亲,爱慕虚荣,不知所谓的妹妹……如果你当初没有为了给我们赢得时间留下,就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嫁进董家了。”慕潮阳已经忘记自己曾经很欣赏董祯毅的事情,不知道拾娘身份的时候,他觉得董祯毅不光是才华能力都很出众,德行也很好,更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唯一可惜的就是摊上那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给他添乱拖后腿的母亲和妹妹。而现在,却是看那都不顺眼,只差没觉得他一无是处了,妹妹嫁给他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哥哥~”挨得这么近,就算慕潮阳什么都不说,光凭那种奇妙的感应,拾娘都能感知到慕潮阳的心思,她无可奈何的笑了,道:“祯毅哪有你说的那么差,除了家世门第稍差了那么一点之外,他真的没有多少能够挑剔的,你也别太吹毛求疵了!至于说家世门第……当初他娶我的时候没有介意我是一介孤女,没有介意我曾屈身为奴,更没有介意我容貌有瑕,我现在也不该嫌弃他,不是吗?”
“哼,反正他就是配不上你!”慕潮阳才不管那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看着拾娘,道:“你别只会为他说好话,也别什么都为他着想,更别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尤其是对他那个遭人厌的母亲和妹妹。”
“哥哥是想说等会遇上什么状况的时候别心软,一定要狠下心来,一次把人给收拾下来吧!”拾娘了然的看着慕潮阳,看来利用慕姿怡算计董夫人母女,为自己解除一些麻烦的不是母亲一个人的手笔,至少还有一个同伙,不对,花容宣读懿旨让自己进宫的时候那么神秘,皇后就算不是同谋,也是纵容者。
“你知道了?”慕潮阳有些意外却又忍不住自豪起来,曦儿就是不一般,才露出一点点苗头就让她知道了。
“不但知道了,还做了安排配合你们。”拾娘慧黠的一笑,道:“我也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某些人,就算知道她以后断然不会再嫌我这个那个的也一样。”
拾娘能够肯定,董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会来一个大逆转,绝对不会再挑剔自己,但以她的心性绝对不会就此老实下去,绝对还会再给自己添麻烦,想要安宁的过日子,就很有必要将她一次就给拍下去。
慕潮阳大笑起来,少了一贯的阴柔却多了男儿的潇洒,和拾娘相认之后,拾娘直言,说她不喜欢慕潮阳的做派,让她有一种自己没了哥哥却多了个姐姐的错觉。既然妹妹不喜,那么自然要改正,慕潮阳回去的当天就将所有花里胡哨的衣衫和饰物丢弃,换上了正常男子才会穿戴的衣装。焕然一新的装束,不再阴柔造作的言行举止,让慕潮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别说不熟悉的人会错认他不过是个和醴陵王世子相像的人,就连熟悉他的人都会犹豫,至少皇后刚刚见到他的那一瞬间都走神了!
兄妹俩说说笑笑着,很快就到了梧桐胡同,才到胡同口,就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大不一样,多了些好事的,看热闹的闲人,脸上挂着八卦的神情,三五个凑在一起,正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拾娘和慕潮阳基于默契的相对一笑,慕潮阳放送了缰绳,从和马车并行变成了尾随其后。很快,马车到了乱糟糟的,堆了一大堆乱七糟八箱子行李甚至铺盖的董府门口,满脸愤愤的铃兰和七八个丫鬟婆子正在整理着行李,努力地将它们归拢打包,让它们看起来顺眼一些,一脸得意的王宝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守在大门口,防止她们冲进去。
拾娘整理了一下衣裳,带上帷帽,下了车,看着一地的狼藉,又惊又怒的问道:“铃兰,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不过是出门半日,就成了这个样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