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柔的表情很担心。
“李大夫,听说你遇到麻烦了。”
看着面前佳人因为紧张而不断眨巴着的大眼睛,李建忍不住露出笑容。
“没有的事,就是一些小麻烦。”
说话的时候,两人的马车正离开邯郸城,朝着城外驶去。
六礼已经进行到了第三项“纳吉”,等到第五项“请期”之后, 在迎亲之前两人就都无法见面了。
于是,一场婚前的甜蜜一日游得到了蔺府的批准。
当然,几名来自蔺府的侍卫和两名随身老婆子是必不可少的。
这毕竟是古代。
不管怎么说,能和佳人同车出行,对眼下的李建而言确实是一个散心的好选择。
听到蔺柔的担心之后,李建露出笑容:
“想要在这政坛之中混迹下去,又怎么可能不碰到麻烦呢?放心吧,这都是小问题。”
话虽如此, 在提及这个问题之时,李建心中也带着几分不安。
赵王的旨意还是带来了不少的影响,明面上的调查权必须要让给虞信。
凭借新建不久的鸱鸮组织,并不能在这短短几天内查出真相。
怀疑对象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唯一的问题是目前的情报不足以支持李建锁定其中的任何一个。
没有系统的穿越者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
罢了,先约会吧。
李建调整心态,和蔺柔聊天打趣,马车之中时不时传出蔺柔的笑声。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缓缓驶入了一座庄园之中。
李建拉着蔺柔的手,笑道:
“走,随我下车。”
蔺柔的脸瞬间羞成一块大红布,她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一下手,但没有成功。
于是她就这么低着头红着脸颊,任由李建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在后面一辆马车之中很快走下两个老婆子, 看到这一幕表情顿时颇为异样。
但马上,两名老婆子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北地男女本就颇为直爽, 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国越发如此,这种程度的牵手并非不可忍受。
李建对着蔺柔笑道:
“蔺姑娘,这里就是我们李氏一族将来的根基大业之地,将来就由你来负责打理,你可要好好随我看看。”
蔺柔闻言,顿时提起了兴趣。
作为李氏将来的女主人,她对任何李氏的财产都很感兴趣。
更何况这可是李建口中的“根基大业”。
一想到李建要将这“根基大业”交到她的手中,蔺柔的心中一下子就觉得很是甜蜜。
在庄园之中,密集的种植着一大片桑树。
不少女子正在忙忙碌碌,采摘着桑叶。
蔺柔顿时生出警惕之心:
“大夫,这么多的女子是哪里来的?”
李建看了一眼蔺柔,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女人的宫斗之心是无处不在的?
李建认真解释:
“都是吕不韦买的,原本吕不韦是打算把她们充入青楼之中,现在我让她们在这里当女工。”
蔺柔瞪大了眼睛,看向李建:
“李府还有青楼的产业?”
李建双手一摊:
“现在已经全卖了。”
蔺柔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采桑女一个个身段窈窕,容貌比起普通女子而言要强上不少,不然也不会选中进入青楼。
想到这里,蔺柔悄悄的将李建的手给抓紧了一些。
也不是不给李建娶妾,但总得先让她生个长子吧?
嗯, 对。
蔺柔一番自我安慰, 看向面前的采桑女们。
采桑其实是一件很忙碌的事情,女孩子们一个个都忙得额头沁出汗珠, 有一种劳动者的美丽。
看到李建之后,女孩们纷纷行礼。
“见过大夫。”
“大夫安好。”
李建微笑朝着女孩们点头,间或和几个女孩攀谈两句,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前来此地。
于是蔺柔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就在蔺柔越发担心的时候,李建突然笑道:
“蔺姑娘快看,就是前面了。”
蔺柔下意识的抬头,发现前方出现了两批不同的建筑。
左边的是密集的蚕房,桑叶的采摘就是为了养育蚕虫吐丝,好用这些丝来进行纺织。
而右边则不停的传出机杼的声音,显然有人在其中劳作。
李建笑呵呵的对着蔺柔道:
“这里就是咱们的纺织工厂了。”
工厂这个词对蔺柔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
这是一间很大的厂房,厂房之中遍布蔺柔之前从未见过的机器。
许多女工就在机器面前,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
蔺柔眨着妙目,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些女工在织布:
“这是……什么机器?”
战国时期已经有缫车、纺车、脚踏斜织机等手工织布机器。
蔺柔虽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但毕竟也是女子,对上述机器虽没用过,至少是见过的。
可眼前厂房之中这数十台机器,不但大大出乎了蔺柔的想象,也从未在她眼前出现过。
李建不无自得,对着蔺柔笑道:
“这是……嗯,我府中墨者们所研制出来的最新款纺织机,我将其命名为飞梭纺织机。”
这种纺织机,其实就是和瓦特蒸汽机齐名,被誉为“第一次工业革命开端”的珍妮纺织机。
珍妮纺织机的出现让纺织效率得到了惊人的进步,从而使大规模批量化生产纺织品在人类历史上成为了可能。
最重要的是,珍妮纺织机可以直接用人力驱动。
李建看着面前的珍妮纺织机,心中满是感慨。
上一世,李建也曾经想要研制,只可惜脑海之中对这种机器只有粗略了解。
好不容易召集了工匠墨者将机器研制出来并能够实现量产,但那时距离赵国灭亡已经只剩五年。
在当时秦国压倒性的国力面前,几百架珍妮纺织机显然远不足以逆天改命。
但这一世就不同了。
借助前世的经验和吕不韦的财力,李建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将珍妮纺织机给量产了出来。
接下来,赵国乃至整个华夏的纺织行业将会因此而获得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是李氏一族的“根基大业”,是真的一点也不夸张。
这种东西,还是交给老婆亲自掌管才最靠谱。
蔺柔站在一架珍妮纺织机面前,看着女工熟练的纺织,机器上的纺布飞速成型,俏脸上不觉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这速度……怎么这么快?”
跟着蔺柔前来的两名老婆子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一整个目瞪口呆。
身材略显矮胖的老婆子嘶声道:
“短短片刻就能织出这么多,这怎么可能?”
另外一名高瘦老婆子喃喃道:
“平日里累死累活,也得一整天时间,至少六七个时辰才能织出一匹布。这机器六七个时辰,怕不是能都织出十几匹布了?”
两名老婆子扑到纺织机旁边,眼中都闪烁着无比炽热的光芒。
“神器,这绝对是神器啊!”
看着两名已经陷入某种狂热状态的婆婆,蔺柔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李建的眼神中顿时充满钦佩。
“想不到大夫竟能发明出这等神器。”
李建哈哈一笑,道:
“小意思,都是小意思。”
顿了一顿,李建轻声对着蔺柔道:
“这也是我们李氏在这门亲事上对蔺氏的诚意。”
“蔺姑娘,等你回去之后就告诉蔺卿,我们李氏将来可以跟蔺氏合作,一起在国内各地设立更多的这种纺织厂,然后……”
蔺柔突然打断了李建的话。
“大夫,不能合作。”
李建顿时愕然:
“为何不能?难道蔺氏不喜欢涉足商业。”
蔺柔眨着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大夫,这是我们李氏的根基大业,怎么能让其他家族染指呢?”
“所有的纺织厂都必须要在李氏的掌控之下,不管是蔺氏还是其他,就算是王族,也不能插手进来!”
蔺柔的脸上,充满了坚定。
作为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蔺柔早在幼年时期就已经接受教育。
这些家伙并不是如男性般的武艺或者是兵法,而是如何以家庭正妻的身份操持整个家庭,为丈夫确保家中的安稳。
经济,绝对是家庭安稳的重中之重。
蔺柔转头看了一眼两名婆婆,轻声对着李建道:
“大夫,你觉得两名婆婆观看之后,会导致纺织机被仿制吗?”
“若是会的话,就让她们一直留在这纺织厂之中吧。”
李建楞了片刻,随后亲昵的捏了一下蔺柔的小琼鼻。
“你想什么呢,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仿制出来的话,那我还混什么?”
蔺柔这才露出笑容,兴致勃勃的站到了纺织机旁边,观看女工们纺织的情况。
李建看着蔺柔俏丽的背影,笑着轻轻点头。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天下午时分,李建将蔺柔送回蔺府。
正好碰到蔺相如回来,于是李建又被拉到了蔺相如的书房之中。
蔺相如表情有些不淡定,沉声道:
“这个虞信,确实是来者不善啊。”
李建有些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情?”
蔺相如瞪了李建一眼:
“别人碰到事情的时候都是想方设法的去解决,你倒好,跑来找老夫的孙女出去游山玩水!”
“虞信现在已经到处派人调查你了,你若是有什么破绽,还不抓紧收拢起来。”
“若是真被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到时候有得你苦头吃!”
李建忍不住笑了起来。
“事情的真相,难道蔺卿还不清楚吗?”
“就算虞信真的发现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蔺相如欲言又止。
事情的真相,就是赵王毒杀了太后。
如果虞信发现了这个真相……
蔺相如皱眉道:
“你说,虞信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李建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谓:
“且不说虞信究竟能否真的调查出来,就单说大王刚封他上大夫,他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捅出去的。”
李建还有一句话隐藏在心中。
如果虞信真的把这件事情给捅出来,或许也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李建已经用两辈子的时间确定了这位赵孝成王不是什么明君,换个长安君来当国君,说不定还能干得更好呢。
这辈子李建已经不打算当赵国忠臣,不然他真的会尝试一下让长安君上位的。
蔺相如瞪着眼睛看着李建:
“这就是你的底气?”
李建点了点头,笑道:
“对,这就是我的底气。我又没对太后下毒,我怕什么?”
蔺相如沉默片刻,道:
“有些时候,定罪并不需要你真的犯罪。”
李建朝着蔺相如拱手:
“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蔺卿和大将军出手助我了,不是吗?”
蔺相如一时无言,好一会才哭笑不得的说道:
“有时候老夫就纳闷了,为何你明明是个年轻人,说话却总是能气死人呢?”
李建哈哈大笑起来:
“人类的快乐总是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嘛。”
……
痛苦的惨叫声在虞信的耳边环绕着。
“饶了我吧,我招,我什么都招。”
“快,快把这东西弄走,啊啊啊啊!”
虞信坐在昏暗的刑讯室之中,旁边的火炉熊熊燃烧着,一阵烧焦的味道在室内萦绕。
在这位赵国上大夫面前的架子上,几名犯人正痛苦的挣扎嚎叫着,发出求饶的声音。
赵括走到虞信旁边,将几张卷轴放了下来。
“虞大夫,这是刚刚得到的供状。”
虞信哦了一声,对着行刑的狱卒道:
“不要停。”
在越发尖锐的惨叫声中,虞信面不改色,翻阅起了这几分刚刚到手的供状。
看了片刻,虞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渐渐的,他的脸上出现惊骇的表情。
虞信震惊的看着手中供状,良久无言。
一名狱卒忍不住提醒道:
“大夫,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这些犯人怕是要断气了。”
虞信这才回过神来,随后哦了两声,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赵都统,你继续审讯他们,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赵括见状顿感疑惑:
“虞大夫,你这是……”
供状是赵括看着犯人一字一句念出来的,怎么同样的东西到了虞信这里,就好像是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似的。
虞信直接站了起来,快步离开了这座刑讯室。
虞信离开之后,直接坐着马车回到了他自己的府邸之中。
这座府邸是原先楼昌的府邸,还是那么大气堂皇,但却已经换了主人。
虞信直奔书房,这里堆满了卷宗,大部分是之前楼昌案的,也有一部分是这几天调查所得。
虞信整整一天都没有离开书房。
凌晨时分,虞信身体颤抖,啪的一声,手中卷宗落地,表情骇然到了极点。
“大王?”
“大王……”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