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过来的时机很不巧,又很巧。
四阿哥刚刚回了府,知道新格格已经过来了,正在福晋那儿敬茶。
他也没放在心上,和往常一样,先过来花步小筑这里看顾氏,结果福晋的人把钮祜禄氏给领过来了。
顾幺幺都没想到会这时候碰上钮祜禄氏过来磕头。
四阿哥正在教她下棋, 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中的棋子,让二格格把旁边正在玩玩具的三格格给带进屋子里去。
然后,他才握着顾幺幺的手出来。
顾幺幺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跨出屋子的时候,将四阿哥的手握的特别紧!
四阿哥心有所感, 微微觉得好笑,转头看了她一眼, 反手就把她的手给全部包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这一下,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顾幺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这一番动作,钮祜禄氏虽然低着头,她也不是瞎子,眼角的余光全都看见了。
果然,福晋身边的大婢女刚才这一路上说的都没错——侧福晋的确是十分得宠。
钮祜禄氏跪下来给四阿哥请安,磕头,听着四阿哥嗯了一声,赶紧过去敬茶。
双手捧着茶盏递上去,手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到了四阿哥的手,钮祜禄氏睫毛轻颤。
她转过身,稍稍换了个方向,又给旁边的侧福晋请安。
鼻中传来一阵不冷不淡的幽香,十分好闻。
等到她给顾幺幺把头磕完, 就听侧福晋在上面道:“钮祜禄妹妹请起。”
声音很是好听。
钮祜禄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人说话这么好听呢!
她刚才没敢抬头完全看侧福晋, 只是看见了侧福晋和主子爷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钮祜禄氏这时候抬起眼,往侧福晋脸上看过去——只一眼, 她就怔住了。
侧福晋真好看啊!眉眼如画——当真是跟画上的人一样, 多一分则太过艳丽,少一分则有失娇美。
真是个大美人。
为什么刚才一路上都没人说?
可见在府里人的心中,大家都默认侧福晋得了这么多年的宠,早就已经靠得不是容貌了。
……
钮祜禄氏正要谢恩,就看见旁边有婢女捧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的两只小碗莹润可爱,里面盛着的大概是甜羹一类的食物,飘着热气。
婢女看见钮祜禄氏跪在地上,猝然停顿了一下,赶紧收住了脚步,转身站在后面,轻手轻脚的将东西给放下在桌上。
钮祜禄氏心里明白:对于她来说,今天是她作为新人,恭恭敬敬地过来给侧福晋磕头请安的第一次。
但是对于得宠的顾侧福晋来说,这只不过是她无数甜蜜美满的日子里的一个片段。
一个再随意不过的生活片段。
……
扶着婢女的手站了起来,钮祜禄氏垂手在身前,就听四阿哥问道:“福晋那里都替你安排好了么?”
这就是表示关心了。
钮祜禄氏赶紧毕恭毕敬的回答他:“回四爷的话,福晋已经让伺候的人手都过去了,也安排了住处。”
说是福晋“安排”, 其实也只是四阿哥之前定的——定的是圆明园里一处幽远的居处,和花步小筑隔了十万八千里。
大概也是怕顾氏看见了新人, 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虽说这是康熙硬塞给皇子们的,不是四阿哥自己要的,但是毕竟人终归是进来了。
……
四阿哥没有想多和她说几句的兴致,直接就结束了:“想必府里的规矩——福晋也都给你讲过了。好,回去歇着吧。”
钮祜禄氏柔顺地应了,向着四阿哥跪安,又给侧福晋跪安,这才倒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钮祜禄氏就听见侧福晋轻轻咳嗽了几声。
四阿哥在旁边,声音很温柔:“天干物燥,喝几口润一润嗓子。”
然后就是侧福晋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柔又娇。
钮祜禄氏实在没忍住,抬头看了过去,就看侧福晋正在喝着甜羹。
四阿哥坐在旁边,握住了侧福晋的另一只手,看似无意,实则十分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他是真的……很将侧福晋放在心上呢。
……
在圆明园里弯弯绕绕走了好半天之后,终于眼前现出了一座幽静的院落。
钮祜禄氏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居处了,又看着院子门口有两个格格、侍妾模样打扮的女子正在一边赏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钮祜禄氏不知道这是耿格格和陈氏,还是看着她们放松的神态。悠然自得的举动,也能猜到这是府里的老人了。
她正打算等到走近了请安,谁知道海蓝领着她往旁边一拐就走上了另外一条小道。
曲径通幽,绕过东北面的假山,后面又是一片天地。
钮祜禄氏渐渐的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也不好问——她是新人入府第一天,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关注,更何况旁边的海蓝又是福晋身边的大婢女。
终于,到了钮祜禄氏的居处。
尽管钮祜禄氏算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但是看见面前的这院落,回头望了望和福晋正院那里的距离,也禁不住心凉了半截。
海蓝笑眯眯的给她屈了屈膝,唤出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们出来给新格格请安,然后就说要回福晋那里去了,请格格自便。
钮祜禄氏坐在冷冷落落的屋子里,环视了周围好几眼,看着房梁上垂下的蜘蛛网——蜘蛛网飘飘荡荡在空中,上面一只大蜘蛛仿佛是感受到了屋子里有了新主人的来临,慌慌张张地伸着长腿逃跑,想重新换一个角落来指望。
“格格,这几样放在哪儿呀?”
更着她伺候的婢女捧着刚才福晋赏赐的那些好东西问她。
那些漂亮华美的锦缎盒子在日光中的微尘下熠熠生光。
钮祜禄氏明白了福晋的用意——池水越浑浊,抛下的鱼饵才对鱼儿显得越诱人。
她苦笑了一下,伸手在桌面上抹了抹,然后坐了下来:“不急这些,先打些水来好好擦一擦。”
婢女也是这么想着的,将布匹给随便先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挽起袖子,拿着抹布和水盆干活去了。
钮祜禄氏在这一刻忽然很有些羡慕到了别的皇子府里的格格们——皇子府里的女人并不怕多,只怕专宠。
尤其是像四阿哥对顾侧福晋这种。
一枝独秀,他人再沾不到半点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