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给五块镜子吧,反正是跑一趟。”
看到众人突如其来的决心,雷富贵谨慎的提出了意见。
雷虎却第一时间就否决了:“不,五块镜子,对他们来说,价值太大了一点。咱们可以信任他们,但这种信任是有限度的。几百两银子,难保这里面不会出一两个抛妻弃子的。
每个人两块吧,再多不合适了。咱们虽然可以承受这种风险,但他们的妻子儿女承受不起这种风险。”
雷虎做人做事永远不会尝试着去考验人性,不管是将人逼得无路可走,还是给人超出他认知的诱惑,在他看来都是愚蠢的行为。
二十个人,带上四十块镜子出发了,刚热闹起来的工坊又陷入了沉寂。
雷虎却更加忙碌了起来,一时间无事可做的雷富贵又化身为采购员,为他采购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老虎,咱们不是有车床了吗?怎么又在做?”
面对老马的疑问,雷虎解释道:“工件转的那叫车床,工件不转的叫镗床。”
雷虎的话让老马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他,雷虎既然这样做,肯定是又在搞什么好东西了,把造轴承的活全丢给了工人,拉着铁锤和铁球两兄弟,尽心尽力的给他打下手。
造模具,铸造零件,熔化铁水,添配料,父子三人被雷虎指挥得团团转。
“这也不是铁矿啊,感觉偏软,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看雷虎将一块灰不拉叽的石头磨成粉,加上木炭一起放入坩埚,盖了起来,铁锤忍不住问道。
雷虎拍了拍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玩意是一块软锰矿,将它加入到铁水中,咱们将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钢材。”
一说到有新的钢材,父子三人都不敢出声了。
雷虎的简易炼钢法已经证明了,这家伙随便折腾一下,就能给他们带来意外之喜。
轴承已经开卖一段时间了,市场反应非常之好。
一是价钱便宜了,大家都愿意买一对回去试试。
二是马家生产出来的轴承,确实比别人家的厉害。
同样的车子,装马家的轴承,能拉两千斤,装别人家的轴承,装一千来斤就有点拉不动了。
现在市面上的轴承,已经分为两种了,一种是马家轴承,一种是其它家的轴承。
说到这个,不得不说,这年代的工匠真不是盖的,他们就凭在马家这里帮工做了几天器械,回去马上就仿制出了同样的机器,也就比马家产品上市晚了几天而已。
可惜的是,他们的轴承还只能称作是铁轴承,受力之后变形比马家的大得多,自然不管是效率,还是耐用性也就差了不少。
不过现在大家都只是初上市,能用多久,还需要时间考验,有些运输量不大的,还是喜欢贪便宜用其它家的轴承。
比如独轮车这种只能装几百斤的车子,一般都是乡下小地主用一下,他们觉得用这种便宜的就够了,马家轴承一对一两银子,对他们来说还是夸张了一点。
雷虎让雷富贵跑遍南京的大小杂货店,搞来的这么点锰矿当然不是为了给马家做轴承用。
这玩艺添加比例要达到65%的时候性能才最佳,不光可以在保证钢铁的强度和耐磨性的前提下,保持钢铁的韧性,还可以去除钢铁中的有害元素硫,大幅改善钢铁的性能。
这玩艺现在偶尔有人用来做颜料,不过用量极少,这也是南京这种大城市勉强买得到的原因。
雷虎费这么大劲搞来这东西,一是做枪管,二是做钻头。
虽然他穿越过来已经快两个月,有爹有娘,有吃有穿,现在还混成了厂二代,发家致富就在眼前,但一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安全感。
去江东门外招募流民时,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兵丁对那些流民大呼小叫,棍棒交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以后世的眼光去看待明朝的政府,如果将自己的小命寄托于明朝政府的统治力,将来自己一定死得很难看。
而且他自己满脑子都是反朝廷反皇帝的思想,又怎么能指望明朝政府来保护他。
老马家的人做钻头都是熟手了,等他们将一根直径10毫米的钻头加工出来,雷虎也将将在自己正在编写的启蒙课本上写了三页。
“试试吧,看这种新钢材是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神。”
虽然制作的时候已经有所感受,但没真切感觉过,老马还是觉得有点玄乎。
将钻头夹持在车床上,另一边夹上一根铁棒,合上连着水车的动力扳手,铁棒呼呼转着凑向钻头。
“我的娘!”
也就是铁锤铁球两兄弟见识少,不会卧槽这个词,只能这样喊了一声。
老马却是看着呼呼喷吐着铁屑的铁棒,一把将雷虎拉到了一边:“这是钻枪管?”
雷虎不以为意,扬了扬眉毛:“如何?”
老马叹息一声:“我在匠户营看那些老铁匠干过这活,拿着铁皮卷在铁棒上敲来敲去,卷了一层又一层,累死累活,一个月能出一根枪管就算好的了。手艺不过关的,枪管两头大小还不一样。
咱们这车床加这钻头,一天怕不是能钻十几根。”
雷虎从怀里掏出一张图来:“我做的可不是他们那种长枪,不如马叔来看看我设计的这种。”
雷虎暂时没有跟人大规模开战的需求,当然没必要造那种又长又沉的长枪,而是选择了能够连发的左轮手枪。
在他看来,将这种手枪的枪管适当的加长,拉上膛线,射程不会比设计和工艺全面落后的火绳枪和燧发枪短,再加上他提纯加颗粒化的黑火药,威力完全可以保证。
最要命的是,它可以连续对敌人进行六次攻击,这一点比什么都强。
按他的计算,如果雷家加马家的五个男人,一个人挂上两把左轮,瞬间120发的火力,可以在近身的时候,打崩这个时代五十人以下的任何队伍。
既然是造枪,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进行。
两户人家的五个男人,选择了等工人收工之后,点着火把夜战。
为了稳妥起见,雷虎选择先将其它配件造出来,枪管却只造了一根。
根本原因,还是他又没接触过这玩艺的设计,不知道膛线的缠距到底设置为多少才好。
既然不清楚具体数据,那就一点点的试好了。
这也是进度一直快不起来的原因,一直到镜子的销售小组开始回家了,他们还在讨论子弹的底火到底该怎么压。
“老爷,这是四块镜子的钱,一共四十两,还有我们两人预支的路费二两,您清点一下。”
第一个到家的是去松江的一个小组,两人风尘仆仆,脸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眼圈也黑得吓人,一看就是好多天晚上都没睡好了。
银子也被两人打包在背后背的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里。
当两人打开被子的时候,里面银子泛出的白光,将过来围观的人眼睛都闪成了铜钱的形状。
“天爷,你们这是卖了多少钱?这怕不是有一百多两了吧。”
马上就有嘴快的妇人喊了出来。
“噤声,大家回去管好自己的嘴巴,谁也不许声张,不然小心家法侍候。”
雷富贵还是很有威严的,毕竟当了这么久的老爷了,对于如何管人,他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
两人看自己一时忘形,将老底全露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紧张得站在那里直抖索。
“好了,咱们早说好了,主家拿的就是这四十二两,多的都是你们的。不用紧张。”
虽然很想凭着主家的威严,将那些闪花人眼的银子全搂到自己怀里,但这事雷虎早跟他一再打过预防针,雷富贵也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欲望,忍着心疼,故作大方的挥了挥手:“行了,交了账先去休息,等会开饭了。”
两人一听主家居然真的肯将这么大笔钱分给他们,喜得直接往地上一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说实话,当两人在松江府的某个杂货店,将带去的四面镜子以三十两一面出手时,根本没想过主家会真的按十两银子一面的价钱跟他们结算。
在他们看来,来的时候主家给的一两银子路费就没花完,换一般的主家,跑这么一趟腿,主家最后能赏下来二三两银子,那就已经是积善之家了。
换作那心狠的,打发个百八十文,就当过年了。
拿着银子跑路?
自己一家老小都在主家手里,往哪跑?
要他们真是那种能丢下家人跑路的,早在从家乡逃荒的路上,就丢下家人路了。
毕竟他们可是年轻壮劳力,单独一个人,肯定要比拖家带口更容易吃上一口饱饭。
将银子藏在外面?
首先他们自己就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主家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全家一口饱饭,一身暖衣,一间安全的房屋,现在刚为主家做点事,就想着坑害主家,这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其次这次出来都是两人一组,谁敢保证对方不会告密?到时候被主家扒得精光,扔到衙门,一家人可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再次他们现在身上都是背的雷家的奴籍,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个地方藏身,少不得也要塞上一笔钱,到时候被那些捕快衙役一压榨,说不得还要脱屋皮,这就是所谓的犯罪成本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