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目冷然,迎上去急急询问道,“季叔?这是怎么了?”
季先之瞧见宁南忧归来,一行老泪猛地错落而下,紧紧抓住宁南忧的双手,倏的跪下,仰头望着他,声色颤抖道,“主公,一切皆是老奴的错!请主公快些去救夫人吧!”
“夫人...?母亲出事了?”宁南忧第一时间想到了曹氏,心中不由大惊,就要朝着曹氏的院子奔过去。
季先之却拉住了他,继续哭道,“曹夫人无恙,是...是少夫人...”
“阿萝?”宁南忧浑身一颤,脱口而出。
季先之含着泪,悔恨至极道,“刺客进了驿馆便直接朝曹夫人奔去,对方实在太多高手...我们抵不住时,少夫人醒了过来,照她之武功,本不打紧,却因中了绫香的毒...而难以催动内力,体力不支...被那群刺客抓去了....是老奴,明知道她中毒体虚,根本无法运作武力,却还是放任她去了曹夫人的院子...主公!主公恕罪!”
宁南忧只觉得脑中神经一痛,皱起眉头,一股莫名的恐惧与害怕在他心间蔓延开来,逐渐将他包围。
他满脸阴寒,盯着季先之一字一句问道,“是何人?”
季先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咽了口气道,“照身形,是德王府下侍卫。”
“你确定?”
“千真万确,老奴绝不会看错,领头的黑衣客乃是德王府门下的施安将军。那双眼老奴绝不会认错!”季先之斩钉截铁的说道。
宁南忧双拳紧紧握住,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零陵治所泉陵方向。”季先之如实禀报。
宁南忧遂即转身向驿馆门前奔去,谁知此时一个身影从外面匆匆奔来,拦在了他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道,“主公万不可去!此定为德王所设下的局!您若是去了只怕会中了他的计!”
他此时已双眼瞋红,浑身阴冷道,“让开!”
“主公!大局为重!这么多年来,您什么都挺过来了,万不能在此时暴露自己!”那人死死的抱住宁南忧的双腿,声嘶力竭的劝道。
“吕寻!难道你要主公看着江氏女死么?若夫人死了,江呈轶绝不会放过主公。主公如今在朝中根基并不稳...虽那江氏亦是新贵,但他背后有魏帝撑着!一旦彻底同主公反目成仇,那么主公还怎么在朝野立足!”季先之跟在宁南忧身后,瞧着眼前的人拦住他们的脚步不肯移动半分,便焦急难耐。
此前拦住宁南忧前行脚步之人,正是自洛阳快马加鞭匆匆赶来的精督卫郎将吕寻。
“季大人!我们都知主公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主公在代王身边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是为了什么?他隐藏实力,隐藏朝野党羽,甚至不允许精督卫现世,只能暗下行动又是为了什么?”吕寻激愤怒斥季先之,满面通红道,“现下局势愈加明了,代王已然发现主公在暗下揽摞势力,德王此次行动很有可能便是试探,若主公暴露,代王又会怎么做?我想,不必我多说,季大人也应该知晓!”
吕寻所说不假,一番激烈怒喝叫季先之空荡荡的脑海复明了些什么,突然醒悟过来,他沉默下去,面上的焦急转化成了忧虑。
“让开!”宁南忧迈出一条腿,继续想要往外走去,可吕寻死死抱住宁南忧的双腿不撒手,他不由恼怒起来,冷面怒喝吕寻道,“吕承中!”
他怒意满满的喊出吕寻的字,一双满是阴霾的眸死死钉着他,干涸的唇间渗出一丝血,整个人很是焦躁。
“主公!今日您若从属下的尸体上踏过去,救那江氏女,属下一句怨言也不会说!”吕寻拼命的拦着他,铁血军人的铮骨与忠诚在宁南忧面前崭露无遗。
对他而言,宁南忧是赐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若没有宁南忧,此刻的吕寻早不知埋于哪片黄土之下化为枯骨了。
宁南忧心中念着江呈佳,尤其恐慌难抑,他不知心中此般捣腾复杂,五味杂陈的感觉究竟因何而起,他只知晓,她此刻有险。他不想做那个无力者,像当年他眼睁睁瞧着母亲被欺辱,却无能为力。
“吕承中!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他怒斥着,脚下步伐十分坚定的往外跨,接着实在烦躁,便转头朝季先之命令道,“将他给我拉开!”
季先之瞧见他眸中隐隐藏起来的那一丝绞痛与慌乱,便急忙应了一声“诺!”,伸手奋力将吕寻拉开,喊道,“吕将军!我知你为主公好,但...江氏女对于主公亦至关重要。”
吕寻因与刺客打斗,本就受了伤,自然抵不过季先之的拉扯与宁南忧的推搡。
片刻,宁南忧挣扎出来,抓住疾风的缰绳,一旋身,坐上了马。
吕寻一身戎装跪在驿馆面前,依然想要劝宁南忧,于是口中不停嘶喊道,“主公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女人而放弃这么多年来的布局么?红颜祸水啊!主公!”
季先之使劲拉着他,生怕他冲到疾风面前跪下,抱住马腿。
宁南忧紧紧蹙着一双音眉,精致面庞浮现一丝坚定,用无可置疑的语气道,“本侯知吕君之意,本侯亦晓得轻重,只需精督卫一只队伍随我前往泉陵救江氏女,其余人不必跟上!”
他自信不疑,发亮的黑眸中投射犀利目光,硬气的朝吕寻道,“她是我的结发妻子,不管立场如何,这辈子,她生与我同衾,死亦与我同穴。若我不救,便同我父亲一般无二!”
吕寻面朝向宁南忧跪着,还未继续开口说话,只见宁南忧牵起缰绳,掉转马头,冲着驿馆外一排跪着听命的精督卫吼道,“精督卫听命,上马!南下,去泉陵!”
“诺!”跪在驿馆前的十几二十人铁血将士异口同声发出一声震天喝叫,接着便动作一致,齐刷刷的拉住缰绳,踩住马镫,飞身上了马。
宁南忧扬鞭一挥,口中喝一声,“驾!”疾风便听随主人之命,冲天长鸣嘶叫一声,马蹄急抬,冲着临沅城门奔去。其速逸尘断鞅,像极了此刻它主人跌宕起伏,满心难安,只想快些寻到江呈佳的心情。
而此时的江呈佳被人捆绑着扔在马车上,一路奔波前往泉陵,她嘴中被塞着一大团棉花,双手双脚皆被牢牢束缚,想喊喊不得,想逃逃不得,偏偏快马奔腾,车上颠簸至极,只叫她眩晕难忍,面色苍白。
回想起方才于驿馆中的种种场面,她不禁奇怪自己为何突然使不上内力,才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她渐渐记起在宁南忧离开之前,自己闻到的一股香气,便凝了眸,深思起来。难道是宁南忧在焚香之中下了迷药,才叫她一觉醒来内力尽失?
江呈佳满脑子乱糟糟的思绪,难以抑制心间的愤然,只一个劲的挣扎。还没想出个办法挣脱,马车忽然急刹而停,她差些因惯力从马车中甩飞出去,好在那马车的帘子被牢牢封住,若不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无法冲破的。
她狠狠撞在布帘上,喘了一口气,刚准备挣扎着坐起来,便听见车外传来几名男子的对话声,“大王可有交代这妇人该如何处置?”
“处置?你想如何处置?大王之前便说,若能够将这江氏女掳走,便将她带到他的屋内,好生伺候,这话难道你听不懂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王难道不是要我们将这妇人看牢,以此引淮阴侯现身么?”
“蠢货!大王之意,自然是想要享用这妇人。”
“竟是这般?可大王为何要抢这妇人?”
“你到底是怎么被录用进来的?如此蠢笨?你难道未曾听说过淮阴侯设计抢走了大王的姻缘么?这妇人本该嫁入德王府做侧妃,如今却成了淮阴侯夫人,大王能忍下这一口气么?”
“的确忍不下。”
....
江呈佳跪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对话啼笑皆非,眼眸里露出了些凌厉暗光。那宁南昆果然对她贼心不死。在江府,她便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原本想着,嫁入淮阴侯府之中,宁南昆心中的小心思会被他父亲宁铮压下,如今看来...宁铮是要对宁南忧动手,才会默许宁南昆对她下手。
她还未想清楚,马车的布帘便被打开,两名壮汉即刻将她架起往外拖去。江呈佳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拖走,嘴中一直发着呜咽之声,不断的挣扎着。
此刻她的发髻凌乱,白净的脸上沾了大半污渍,却依然有着一股我见犹怜之资,让夹着她的两名壮汉瞧着便不由自主的放轻的手脚,生怕弄疼了她。
江呈佳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零陵太守张遣私宅上。一路送往了北面的宅院。此院重兵把守,架着她的两个壮汉在院子的照壁前停下,往里面报了一声道,“大王!江氏女带到!”
只听着宅院里传来小厮急匆匆的脚步声,片刻后,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大王说,带她进来。”
这两个大汉“诺”了一声,便又拖着江呈佳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