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和陶林聊过了头,他快要迟到了。于是余子江匆匆忙忙起身,随手抓起桌面上几个文件夹就快步往办公室外走。
“要看什么资料自己找去,报我名字没人拦着你。”余子江甩下一句话。
“我下午还有节选修课要上,就先回学校去了。”陶林冲他的背影提了提音量。
陶林虽然平时总是板着一张冰冷的脸,但他总能把知识点讲得生动形象,加之破过好几个教学事例级别的疑难重案,所以深受学生的欢迎,连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扑克脸气质,都成了所谓的【人格魅力】。
鉴于此原因,学校希望陶林多排几节课,这一来二去不好推辞,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周一到周六陶林都有课要上,周天可以好好休息一整天。
“嗯。”余子江随意地转回了头,快步走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明天早上我直接开车去接你,然后去菜市场走一趟。”这下子,陶林最后一天的休息时间也被抢走了。
“知道了。”陶林倒是一点也没有抱怨。
悬案似乎对他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血腥里的未知和神秘感,让他心甘情愿变成一个连轴转的陀螺。
侦查案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尤其快,大家都还在一知半解的状态,转眼间七天就过去了。
又一个星期天,陶林和余子江约了早上九点在晨锦苑小区门口碰面。他们要一起到宏达市场重走郑萱生前的路,看看那条逼得郑萱屡次停步的分叉路里,到底藏着什么。
自入冬以来,R城就没几个晴天,今天终于不下雪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
陶林裹了件样式老旧的深灰色棉衣外套,头发不修边幅地耷拉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从前站在讲台上的儒雅气质,被这装束掩饰得一点不剩。
看到余子江的车,陶林便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利落地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去。
“这衣服多久之前的了,洗得颜色都掉了。”余子江斜视了陶林一眼,觉得他今天的寒酸样子很是好笑。
“如果碰上借贷团伙,我们得随机应变,去借钱的人都没钱,一般也没时间打理自己,做戏要做全套。”陶林一边冷漠地回应余子江的发笑,一边扣好了安全带。
这衣服陶林早就不穿了,为了今天进菜市场试探借贷团伙的踪迹,陶林特地把它从衣柜底翻了出来。
“你不也没洗头一副寒酸样就出来了吗?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陶林双手环抱,斜视了余子江一眼,只是冷笑了一声。
“咱们谁也别嫌弃谁,真要碰上放贷的,我们就是一家苦命的兄弟。”余子江最后叹了一句。
然后他转动方向盘,缓缓并入了主干道的车流中。
一路上,陶林都侧身挨在门边,低下头手指不停刷着手机屏幕,上头似乎有他非常感兴趣的东西,让他专心得一言不发。
余子江原本在注意路况,但车里异常的沉闷,实在是让他很不自在。
“你教评答辩搞得怎么样了?上次突然遇到案子,没来得及帮你听预答辩。”他打算随便扯点什么话题。
“嗯……评不评其实无所谓,现在我也没时间好好捣腾着东西了。”陶林随口回答,听起来很不走心。
余子江无奈至极,陶林这家伙,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就会全身心地趴在上面,对外界所有的干扰无动于衷。
“你在看什么呢?我和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的。”余子江迅速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陶林,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看新闻呢。”陶林抬了抬脖子回答。
“郑萱在居民区高坠分尸,这么惨烈的案子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是免不了的,目前言论的大趋势没有出现问题,放心好了。”余子江安慰了一句。
他知道陶林现在眉头紧锁,一定是在看网民对于郑萱高坠分尸案的讨论。
信息时代,新闻传播速度快范围广,民众对于一个事件的评论更是天花乱坠什么都有。
“郑萱案牵扯到非法借贷团伙,队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果把这层关系挑明在台面上,会让借贷团伙高度警惕,对我们之后的打击工作不利。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打草惊蛇。”陶林没有看余子江,而是继续低下头一边刷动屏幕,一边说道。
“涉及敏感信息的文章,我都已经让人联系下撤了,我明白你的想法,这个案子不仅要把杀人凶手抓了,还要把非法借贷这颗毒瘤给拔掉,所谓两手抓嘛。”余子江点点头,回答了陶林。
“把控言论这点上,我还是放心你的。”陶林应和了他,但目光还是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余子江只觉得陶林敷衍,但他在认真开车,也不好探究陶林到底在看什么新闻,索性不再多回话了。
沉默了许久,车子也往前开了几个路口。
“今天这首页新闻,真是精彩。”陶林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然后他随手点开了网页上的视频。
吵吵嚷嚷的声音比他想的还要激烈,混乱高亢的谩骂声瞬间从手机扩音器里传出来,震得陶林整台手机都在跟着颤抖,在汽车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得震耳欲聋。
陶林轻皱了下眉头,赶紧把视频关掉,这种杂乱的声音轰得他耳朵疼。
“什么东西啊?怎么全是口头芬芳?”余子江问了一嘴。
“你知道城东的锦江花园小区吗?”陶林反问。
“知道,那块房地产二期是一片烂尾楼,臭名昭著R城谁人不知啊!”余子江叹了一口气。
“今天受害的业主搞了个抗议直播,冲到首页热搜上了。”陶林一边说着,一边将口袋里的无线耳机拿出来戴上,调低手机音量,重新打开了视频。
“还有这种事?”余子江苦笑了一声。
“不过也是,要不是因为身后绝路,谁愿意苦苦相逼。希望这事情闹大以后,有关部门能赶紧解决一下,这些破楼杵在城东都多少年了……”接着他愤愤不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