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醉了酒的凌波不似平时的故作安静,她会勾着他的脖子避免掉下来。像只树袋熊牢牢的挂在他身上。
一只手腾出来从他的眉骨开始描摹,到他的鼻梁,唇畔。他的手紧了紧,看她人畜无害的模样,薄唇抿了抿。伸手拿开她作乱的手。
不小心弄疼了她,她哼哼唧唧了好久,一直吵着嚷着骂他大坏蛋。他轻笑,神情是难得的温柔。
她却不满足,眉头皱的更紧。伸手推了推他,她的力气不大,他却因为她的动作怔了怔,冷不防被推开了。
她的身体险些落了地,他又急忙去捞她。她环着他的手臂,笑的花枝乱颤。他拧了拧眉,败给她了。
不长的路,硬是走了两个时辰。他将她带回独孤府的卧房,轻轻将怀中睡得安稳的她安放。她的神情平缓,唇角含笑。
他心思微动,蜻蜓点水般在她眉心触碰,便又离开。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的呢喃着。
“风,”她口中字音滑落,他迈出的脚步微顿,再也移不开。这个称呼曾经是她的专属,只是她忘了,他也不曾提起。
可她纵使失忆了,心底也还是记得他的吧。不然醉的如此沉,又怎会记得唤他的名字。他不由怀念起那个曾经无所顾忌天翻地覆的女子,可惜一切已成枉然。
“凌儿,我该如何对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厌倦,几分无奈。月色下欣长的身影,背对着她。
他害怕梦境打碎,所以不肯提前尘。可他忘了,他的凌儿聪明机智,从来不比任何人蠢笨。
他的演技如此拙劣,他又怎么会相信。可她不戳穿,是怕不能回应吗?她忘了他们的爱情,他们的誓言,他们的恩怨情仇。
随着她的离开,他们之间就已经划上了句号。可再次遇见她,他感念上天的恩赐,小心翼翼的呵护,却不敢提那些过往,怕她会再次消散。
她离开的义无反顾,甚至都不在乎他是否会难过。他还记得她的决绝,让他整颗心浸透在苦水里,翻来覆去的绞痛,如炼狱一般。
可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在她决定离开时拉住她。她忘了一切重新开始,他却非要挤进来做她的局中人。
不知是不是犯贱,不过也只是对她罢了。谁让他欠了她,一个一生一世。所以就算她会恨,也是自食其果罢了。
他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替她盖好被子,看她未被岁月摧折的容颜,心中杂乱无比。或许有些时候,他不如独孤笙勇敢,起码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而他,一直在逃避。东风转身想要离开,睡梦中的凌波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风,别走。”
他的身形蓦然一僵,半边身子转过来,那熟悉的声音魂牵梦绕,可此刻的人儿又陷入了深眠。
他无奈的一笑,这样也好,起码她喝醉了唤的不是别人,她的心底还藏着自己,那就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了。
他不走了,吹灭了烛火,用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看她眉头渐渐松开,抚平。
东风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她的样子。
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活泼伶俐的样子,安静如霜的样子,清冷绝情的样子,紫衣魅惑的样子。无一不如羽翼扫过他的心间,留下浅浅的印记。
他还不敢说出那一份喜欢,先前的愤怒也消失无踪。他的凌儿这样好,难怪有人惦记。不过再等等,他会把凌儿完完整整的抢过来。
惦记他的人,独孤笙,这笔债,他东风记下了。他不是不知道独孤笙的谋算,但他及时收手,他也感念这份恩德。
离开之前,他会送独孤笙一份大礼作为答谢。然后带着他的凌儿远离风都,远离情敌。
笙王爷太温柔,没有几个女子不会沦陷。他相信他的凌儿,可不喜欢有人觊觎芒刺在背的感觉。那会让他愤怒。
带着宿醉的酒意,凌波恍恍惚惚的下床,头昏昏沉沉的,她想起昨日和独孤笙去庭院玩。那里,有可爱的鱼儿,还有精心准备的梦幻房间。
不只是惊讶,更是感动。他的用心良苦,只是为了让她心情好。后来,好像醉了酒,她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了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她揉着额头,还是很疼。下次不能宿醉了,不然难受的是自己。她打算去推门,不想踢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双鞋。
她这才顺着鞋往上看,居然是东风,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不比平时讨厌,虽然他对她极好,可隐藏身份,谁知道有什么目的。
她恨恨的咬牙,踢了他一脚。这下,人醒了。
“凌儿,头可还疼,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他只字不提昨天的事,神色如常,对她也依旧耐心。
她盯着他,试图看出他的不同寻常,最终挫败的摇了摇头。是不在意吗?脑海里闪过的零星片段,有一个人,在温柔的说我喜欢你。
那人,面上带着红,一张脸白皙明净,周身气质温润如玉。他唇角永远带着笑,永远温柔体贴。
她脑中蓦然炸开一道惊雷,昨天,独孤笙居然向她表白了。她当时醉的恍惚,没有回应。不过现在可怎么办。
她开始局促不安起来,眼前的东风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直到他扣了门,她还是这般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的样子,像是被吓着了。
连衣服穿的也还是昨夜的那身。
“凌儿,怎么了?”东风急忙把她拉进房间,上上下下的打量。见她完好无损,这才安心。放下手中的醒酒汤。
“昨日……”她忽然开口,东风神色冷了冷,别扭的转过头去,“昨日你喝多了,仅此而已。”
她想问他有没有听到,想问他该不该回应。可他的反应十分抵触,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新奇。心里更慌了。
莫非昨天发生了什么,可她怎么没印象呢。也不知独孤笙回了没,他昨日也饮了不少酒。
“阿笙呢,他昨日同我一起的。”凌波问,东风神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将醒酒汤嘭的摔在了地上,夺门而出。
隔了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她好像,又招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