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才和皇后娘娘一同商议翻修三殿,且已与群臣定下先修皇极殿之事,怎会是臣妾派人去烧了那建极殿?!”金靓姗反复说的这句话,语气强硬,却是跪在慈宁宫地上说的。
因为有人证在场,人证证明自己是受郑皇贵妃指使才去放火烧掉建极殿,金靓姗百口莫辩,洗不脱自己子虚乌有的嫌疑。
这件事当然不是她指使的,那个人证她也丝毫没有印象,但太后让人把瑛儿押来之后,瑛儿却一眼认出那人是翊坤宫里的一个杂役太监。
这下不光是百口莫辩的事了,眼看就要坐实郑皇贵妃指使翊坤宫杂役太监放火烧宫城的罪名。
皇后看向站在身旁的皇长子,留意到远处双手轻握住椅子扶手的太后脸上的神色,就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然知道跪在地上的郑皇贵妃被构陷,但此时皇后姑且还是站在太后一侧的要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金靓姗没哭没闹,只是一直在强调自己根本就没有火烧建极殿的理由。
“如何没有?早先我听说,你与工部、户部、礼部商讨为迎黔国公来京的三殿翻修之事,最后工部所言,仅修皇极殿足矣。可有此事?”太后只是坐在普通的椅子上,这时看向金靓姗却像是从一个无比的高处俯视下来一样。
“确有此事,最后还是臣妾向众人说的三月之内务必完工一事。”金靓姗脑子里疯狂在想脱困之法,一面应付太后的盘问。
“哼,为何是三月?”太后逼问。
“工部和户部统过过往翻修所需人力,臣妾稍加测算,认为三月为妥。”金靓姗不知道太后最终究竟要说什么,只能一五一十地回。
“黔地距京师之遥,加之还有诸多进贡物品,到达京师需要五月,你定下三月,剩余两月要做何事?”
金靓姗哑口无言,实在无法把正在说的这件事和自己跪在地上的原因联系起来。
“依礼部所言,筹备迎接之礼仍需一些时日,故臣妾思,留足时间,只为给黔国公一个体面。”金靓姗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
“大逆之言!如今皇帝病重,岂容考虑迎接属地之礼的事?!”果不其然,太后像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一样,开始挑刺。
金靓姗跪在地上,膝盖磨得生疼,“臣妾如何有此意?万岁病重与否,我大明都要向属地展现国之气魄,京师之盛。更何况,距离黔国公抵都,仍余足有近半年时间,想必万岁到时龙体已然康健,可迎黔国公觐见。”
还好她反应快,太后被这郑皇贵妃后一句话哽得哑口无言。
“我说东,你言西,方才问你为何需要三月,如今竟被你扯到国之气魄上来了。”太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不等郑皇贵妃回答,“我看你想三月内完成翻修一事,无非是想多加人手,从太仓多取些银子罢了。定是想到此不显你能,便又毁了建极殿,到时修缮工程自又是你来掌握。平日里你那些弄银两的手段,我岂不知?”
虽然眼前坐着的或许并非恶人,但字里行间满是莫须有的罪名和敌意,嘴里说别人正在“说东言西”,却自顾自地把话题扯远,引至太仓银两之上。
金靓姗强忍住想要扑到眼前女人厮打一番的心中暴躁,咬牙切齿地说,“臣妾何曾如此想过?三月完成皇极殿翻修乃是群臣和臣妾共同定下的。人力、物料如今也都在核算之中,关于加人手,取银两,与如今建极殿被毁一事毫无瓜葛。”
“你既自己说出建极殿被毁一事,人证也在,该讲该言的,都快说了吧。不然片刻之后礼部和宗人府派人来,怕不会给你吃些皮肉之苦。”太后像下最后通牒一般,冷冰冰地说着。
金靓姗听到这是准备把自己押出去审了,突然想到小鱼尾和皇三子,觉得膝盖一软,在旁站着的瑛儿不敢轻举妄动,只期望在翊坤宫内的梁秀殳,快些想出办法速来解围。
皇后本来还能保持冷静,脑子里也在搜索圆场的方案,问一直站着的内官监掌印太监——他和梁秀殳交好,算翊坤宫的半个自己人,“建极殿受损如何?”
“已紧急调集监内工匠查验,具体定损还需明日工部工匠一同商议。”他为人油滑,习惯不把话说满。
“具体受损是何处?”皇后知他是油滑之人,但显然对刚才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满意,至少不足以让郑皇贵妃扫清嫌疑。
“眼下有东南一角立柱、临近六面合扇门以及镂空窗架三副,琉璃隔障一屏,受损并不十分严重。”内官监掌印太监瞟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容僵硬的郑皇贵妃。
“太后,想必此事未有如此复杂,或许是那小太监私自泄愤也未可知。”皇后“老好人”当得过于习惯,一时忘记自己的立场。
太后没有想到自己这边的皇后此时竟然调转立场,愣了一愣,怒视了她一眼。
皇后自觉多言,“想是臣妾一时妄言,太后恕罪……”
金靓姗迟迟没有想到方法,唯一的突破口只有那个人证,她斜眼上下打量人证,又联想到失火时,门前侍卫腰间的腰牌。
“人证腰牌何在?日落后凡是宫中通行,都需夜间的腰牌,翊坤宫中只有四块,臣妾自拿一块,主事两块,若他腰间也有,定有我翊坤宫的记号。”她像抓住了一线生机。
瑛儿一直没敢动,因为她不确定有什么方法能帮郑皇贵妃脱罪,此刻听到这一句,连忙扯下人证腰间的腰牌,仔细看了一眼,长叹一声,也跪在地上。
腰牌滚落到金靓姗膝盖边,腰牌上特有的翊坤宫三角梅记号映入眼帘,她的眼球左右晃动,整个人瘫软在地。
太后瞟了一眼同样惊讶的皇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皇长子冲人证眨了眨眼。
空气里飘来一丝火焰烧燎被水扑灭的味道,远在两里之外的现场气味此时才飘进后宫。
忽然,翊坤宫上空传来密集的钟声,慈宁宫中宫女、太监纷纷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