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的往前走着。不过对谢原来讲,生活已经变得索然无味。他时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抽烟。他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瑶瑶在一起,望着瑶瑶那天真可爱的脸蛋,谢原的心里像揣着一颗温暖的太阳,照亮他的身体,也照亮他的灵魂。
第二年的初春,也就是2020年的春天。有一天很晚了,吃完饭遛弯的时候,他来到停车场。到这里看看那辆面包车在不在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这辆面包车还是不希望看到。就在他抽着烟将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孟元明提着一个长长的包走来。
谢原闪在一边,看着孟元明上了车扬长而去。有了这一次的经验,谢原下班后就把自己的车停在停车场。他记下了那天孟元明出去的时间点,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到停车场来蹲一会,希望可以再次遇到孟元明开车出去。他觉得如果在晚上解决问题,会比在白天方便很多。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个月的跟踪观察,谢原终于摸清了孟元明的出行规律,也了解到了他的出行地点。
孟元明有一个爱好,喜欢在夜里钓鱼。每周的周一周三和周五晚上,水饺馆关门后他都会开车出去钓鱼。钓鱼的地点也非常的固定,基本都是在江右道胜利路路口附近的观江台上。
摸清了孟元明的出行规律以后,谢原开始准备自己的计划。他不能任由这个瑶瑶的生父来分享田珊的生活,他更不能留下这个瑶瑶的生父将来和自己争夺瑶瑶。他要除掉这个眼中钉和肉中刺。而且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能让田珊和瑶瑶有任何察觉,不能影响自己后半生的生活。
谢原去江堤上的观江台徘徊过多次,对于这里的位置和周边环境他都相当满意。他多次跟踪孟元明在夜里来到这里,从未遇到过其他钓鱼的人。这里在白天的时候倒是偶尔有钓鱼人的过来,但也不是很多。这一段的江堤没有被大规模的开发,江堤上的路也不好,很少有车过来。谢原曾经开车上来过一次,开车从江堤上经过,从车里根本看不到观江台。
谢原想过很多种办法来解决孟元明。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弄一把匕首,趁其不备从后面插入他的后背。他为此从网上购买了一把野外求生刀,10公分长的刀刃异常锋利,刀背上有锯齿,刀柄是木制的,握着非常的顺手。后来他放弃了这种方法,他觉得用刀的话会有大量的出血,弄不好会溅到自己的身上,导致不好清理从而暴露自己。而且用刀的话,他对自己是否能准确的扎入对方心脏也没有太大把握。
他又想到可以用绳子从背后勒死孟元明。钓鱼时一定是面朝江面的,如果用一根绳子从背后勒住对方的脖子,也可以将他杀死。这种方法不会有出血,而且凶器处理起来也比较容易。可他想到这样恐怕要花费较大的力气,孟元明比自己年轻,而且体力看上去也比自己强许多。即使从背后勒住孟元明,他对自己能不能一口气将其勒死还是没有把握。到时候万一被对方挣脱,两个人搏斗起来,自己应该是没有胜算的。于是这种方法也被谢原否定。
后来他想到可以用一根铁棍从后面猛击孟元明的头部。一根趁手的铁棍,猛击对手后脑,即便不会马上死亡,对方也会失去还手的能力。而且这种方法离死者较远,即便有出血,也不容易溅到自己身上。谢原在网上看了那种伸缩的防身铁棍,他觉得那东西不太靠谱。重量太轻,起不到打击的效果。而且网上买的话会留下记录,如果后面万一查到自己的话,证据太明显。
他想到去买一根钢管。可是卖钢管的地方不可能卖给他一段,如果买一整根的话,自己如何把它截短也是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一次他路过一个废旧物品收购站的时候得到了解决。废品收购站都开在城乡结合处,有的是在一处院子里,有的就在路边用彩钢板做一个围挡。那天谢原开车路过的时候,看到围挡破开的缝隙里伸出一根生锈的铁管。他停下车用手一拽,那根生锈的铁管竟然被抽了出来,铁管有一米左右的长度,2-3公分的直径,握起来非常趁手。他连忙把铁管扔进自己的后备箱,开车飞速离开。
工具准备好,接下来就是怎样实施的问题。难点在于如何接近孟元明。
夜里江面上虽然有江水流动的哗哗声,但江堤上还是相对比较安静。想要从背后悄悄接近孟元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江堤下到观江台上,有十几级的台阶,台阶上生满了青苔。白天走下去都要特别的小心,就别说夜里没有照明的情况啦。如果要想接近正在钓鱼的孟元明,那就只能拿着钓鱼的工具假装下去钓鱼。
于是谢原决定购买钓鱼的工具。他虽然不懂钓鱼,但是渔具店的老板可是钓鱼的专家,去了一趟渔具店,全套的工具旧都配齐。除了鱼竿、鱼饵、鱼钩、鱼线什么的,还配了一个长长的包。谢原一看他那根铁棍正好可以放包里,这倒也省去了如何隐藏铁棍的麻烦。
那天晚上谢原是打算动手的。
6月15号那天是周一。周末的时候谢原便告诉田珊,自己周一要出差,周二下午回来。
那天一大早谢原开车去了火车站,他把车停在火车站的停车场后,打车去了公司。中午和同事一起吃过午餐后,叫公司的司机小李把自己送到了火车站。
他买了一张去北江市的高铁票,北江市距离中江市200多公里,高铁1个小时就到了。出站后他在市内的宾馆开了一个房间,办理入住后去拜访了一家客户。从客户的公司出来,他马上打车去了高速路口,那里有许多回中江市的私家车。经过讨价还价,他付了一百元现金给一位私家车主。晚上8点他又出现在中江市的火车站停车场。
看到时间还早,谢原想在车上睡一会儿,养好精神对付今天晚上的行动。他把驾驶座椅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然后闭上眼。
眼睛虽然闭着,但他却睡不着。他想起初次见到田珊的情景,想起瑶瑶刚出生时的样子。想起自己和女儿瑶瑶一起滑滑梯,想起田珊依偎在自己胸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只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做了,一切又可以回到从前。
在这之后,他又想起孟元明那张戴着厨师帽的脸,想起在地下车库里孟元明拉着田珊手的样子。仇恨在他的心底慢慢聚集,全身的血液开始快速的流动起来。
他坐直了身体,从车里找出准备好的面包和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由于事先知道行车路线,谢原现在跟踪起孟元明来算是轻车熟路。看到孟元明将面包车开进了树林中的小路,谢原缓慢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五分钟后,树林里的灯光熄灭了。又过了十分钟,谢原才把自己的车开进小树林。在距离面包车十几米的地方,他先把车掉过头来,好方便自己一会儿离开。
谢原打开后备箱,戴上手套,先拉开那个长长的渔具包看了一眼,那根生锈的铁棍安稳的躺在里面。他拉上拉链,提起包,关上后备箱,锁上车,往江堤走去。
他觉得手上提的渔具包好沉,拎在手里上江堤的时候造成了自己的重心不稳,渔具包在他的左右手中不停的交换着。六月的江堤上应该不是很热,可是他开始冒汗。上衣已经湿了,衬衫贴在后备上,觉得特别难受。
平时1分钟都不要就能走到江堤上,这次他已不记得自己走了几分钟。今天是晴天,可是将近农历月底了,天上的月亮只有细细的一弯,勉强可以看到脚下的路。在接近江堤顶部的时候,谢原觉得已经筋疲力尽,他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江里的风越过江堤吹过来,让谢原的身体稍稍得到缓解。
终于走到江堤上,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下到观江台的台阶。谢原深吸一口气,将渔具包换到左手上。他不停的给自己打气,要镇定!要镇定!不能害怕,不能露出破绽。今天把这件事解决掉,往后就再也没有烦恼。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寂静的江堤上,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起,把谢原吓了一跳,他赶紧隔着裤子按了一下手机的音量键,铃声戛然而止。
他定了下神,从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是田珊打来的。他连忙拿着手机往观江台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左手拎着渔具包,右手接起了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田珊温柔的身音。
“喂,姗姗。”谢原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句,嗓子因为紧张和长时间不说话,声音变的含糊不清。
“你嗓子怎么了?”田珊关切的问。
“没事,没什么事。”谢原清了清嗓子说。
“事情办的顺利吗?”田珊问出差的事。
“顺利,不是什么大事儿。”谢原回答。
“明天几点回来?”田珊问。
“下午吧,上午再去见一家客户。”谢原回答。
“还没睡?”田珊问。
“这就准备睡了,晚安。”谢原想尽快结束电话。
“嗯,对了,瑶瑶睡觉前还问过你。”田珊又说。
“她问什么?”听到女儿的名字,谢原的心一下子温暖起来。
“问爸爸去哪儿了?问爸爸怎么不给她提前说一声?”田珊告诉谢原。
“哦,对,我忘记告诉瑶瑶出差的事了。”其实谢原是没想告诉瑶瑶,他觉得自己在瑶瑶面前撒谎会很尴尬,所以他只对田珊说了出差的事。
“好的,早点睡吧,晚安。”田珊说。
“她还说什么啦?”谢原又问。
“他说想吃爸爸炖的鱼啦,爸爸炖的鱼特别好吃。”田珊告诉谢原。
“那好呀,我明天回去就去买鱼,晚上炖鱼吃。”谢原高兴的说。
“嗯,路上小心点。”田珊叮嘱到。
“好的,放心。”谢原说。
“晚安!”
“晚安!”
谢原挂上电话。江里的冷风吹上来,已经把他后背上的汗吹干了。与妻子的对话,女儿想吃爸爸炖鱼的愿望把他拉回到现实中。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到江堤上来的目的,他兴冲冲的扭头往回走,却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渔具包。
谢原一下子呆呆的站立在江堤上。孟元明!江堤下面的观江台上还有一个孟元明。他想起来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低头看了看左手的渔具包,又看看了拿在右手的手机。有一个念头突然蹦到他的脑海里,难道是自己改变了吗?
电话里田珊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女儿还是那样的缠着自己。在观江台上钓鱼的那个人,十年前可能就在那里钓鱼。而自己,从未到这个地方来过的自己,最近却接二连三的来到这里,今天晚上还拎着一个渔具包。
如果自己不遇到那件事故,现在的自己该有多幸福。如果自己不隐瞒病情,今天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模样。如果没有这个孟元明,又会是什么情况。自己是不能生育的,是不能有自己孩子的,甚至自己是不配结婚的。仁慈的上帝没有在乎我的过错,依然把可爱的瑶瑶送到我身边,我难道要亲手毁了自己的生活吗?
想到这里,谢原觉得浑身轻松起来。他把手机揣进口袋,将渔具包换到右手上,将渔具包冲着江堤下奔腾的江水,扔了下去。然后他摘掉手套,扔在了草丛中。
谢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手电筒的功能照着脚下的路,不到一分钟就回到了自己的车前。就在他拉开车门想坐进去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面包车那里看一看。他心情轻松的绕着面包车走了一圈,好像是在做一个告别的仪式。想想自己今后也许再也不会跟踪这辆面包车了,他竟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车门,苦笑了几声。然后开着车离开了江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