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温府花园,月下凉亭。
沐君白见沈初四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老丈!那日在船上,沈姑娘一首渔歌,使在下有所感悟,一直未曾道谢,今日特地补上!”
沐君白说罢,又对着小船娘一拱手。
小船娘懵了!
“你刚才不是…”
沈初四闻言疑问道:
“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沐君白连连摆手,然后说道:
“老丈若无事,在下回房休息了!”
沐君白说完,转身就要走,被沈初四叫住。
“大人!叨扰了您几日,老汉在此多谢了,老汉正准备向您辞行,明日一早,我们爷孙俩就回镇江府了!”
沐君白闻言连忙回身,急切的问道:
“老丈,何必如此急切?那日在码头不是说了吗?你们此时不宜回去!
一是,有九姓船民之众,在江上堵截,你们如何回得去?
二是,返航路过镇江钞关,那些兵丁、胥吏也可能会刁难你们!
还有,在下当日在镇江码头与镇江高家的高陀起了冲突,在下最担心的就是,他万一迁怒你们,那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唉!”
沈初四轻叹一声,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若真遭此劫,是老汉命该如此,老汉只能认命了。”
“那老丈就不为沈姑娘想想吗?”沐君白追问道。
沈初四看了眼孙女,回答道:
“大人不必担心,老汉会把孙女送到她外祖家的!
虽然以前没有来往过,但这次老汉觍着脸去攀个亲家,看在圆圆娘亲的份上,她外祖总会给圆圆一个栖身之地!”
沐君白摇摇头,继续问道:
“老丈!九姓船民数万之众,您的亲家翁能护住沈姑娘吗?”
沈初四闻言有些迟疑,这时小船娘拉住他的胳膊,语带哭腔的哀求道:
“阿爷!我不想离开你和阿嫲!我也不想做道姑!求求您了,让我和您一起回镇江吧!您别送我去太元山了好不好!”
(太元山?道姑?)
沐君白听到小船娘的话,心中暗自震惊,再回想到小船娘的刚说自己母亲姓‘谌’,沐君白细思之后,更加震惊了!
这时沈初四轻拂着孙女的头,安慰道:
“圆圆听话!先去太一山看看,先去看看…”
沈初四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片刻后沐君白回神,继续劝说道:
“老丈!沈姑娘从小就与您夫妇一起生活!
骨肉至亲、骤然分离,总是不美,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沈初四还未回应沐君白,小船娘头靠着他的肩膀,喃喃细语道:
“阿爷!我想阿嫲了…”
沈初四一边安慰孙女,一边恳切的对着沐君白说道:
“大人!我们爷孙在此寄人篱下,家中还有老妻,她孤身一人在镇江,身体也不好,老汉实在放心不下,老汉必须要回去了!”
沐君白闻言急忙说道:
“这事好办!老丈、沈姑娘!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将沈婆婆接来与你们团聚!”
“可是,我们一家总不能一直住在大人府上…”
沈初四话没说完,被沐君白打断。
“老丈若实在不想寄人篱下,那就在白华京寻个营生,但在那之前,先暂时住在我家里!”
“我…”
“老丈勿要再推辞了,我刚说了,那天沈姑娘一曲渔歌,让我受益良多!
我辈修行之人,机缘最是难得,千金难买,我就是把这座府邸送给沈姑娘做为回报,也远远不及我之所得,老丈切莫推辞了!”
沈初四闻言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小船娘轻握腰间的素丝锦囊,手上浮现出白色元炁,然后缓缓输入锦囊。
小船娘这一举动不是特别隐蔽,只能瞒过沈初四,却吸引了沐君白的注意力。
片刻后,小船娘解开锦囊上系着的绳子,张开囊口,迅速从中倒出两颗洁白的珍珠,然后又系上锦囊的扎绳。
小船娘的动作虽然又快又隐蔽,但沐君白还是看到了锦囊里面,正是那日在镇江钞关,小船娘手上拿的小白瓮。
小船娘将两颗白珍珠递给沐君白。
“沈姑娘,你这是?”沐君白疑问,没有接过珍珠。
“圆圆!”一旁的沈初四惊呼,他看见珍珠的一瞬间,惊慌失措,财不露白,他觉得孙女犯了大忌。
小船娘手举珍珠,看着沐君白解释道:
“一颗给你,算做我和阿爷的房租;另一颗是给阿嫲的信物,要不然阿嫲不会跟你的人走的。”
小船娘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沐君白,眼神愈发坚定,手心里两颗白珍珠,熠熠生辉!
沈初四从未见过孙女如此的自主且坚定,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沐君白看着小船娘娇俏秀丽的面容,坚定的眼神,只觉得心绪悸动,脱口而出:
“好!”
呆愣片刻后,沐君白接过小船娘手中的珍珠,说道:
“这两颗珍珠,圆润光滑,触感细腻,径长五寸有余,若放到市面上,最少价值万两白银,足够在白华京买一座三进的宅子!
沈姑娘既然以此珠为房租,那在我府上,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圆圆…大人…”沈初四终于回神,看着孙女,又看看沐君白,支支吾吾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老丈!既已付了房租,也就不算寄人篱下了!”
“老汉…我…”沈初四此时思绪已然混乱了。
沐君白轻笑一声,看向小船娘。
“沈姑娘!夜深了,快带老丈回去歇息吧!”
“嗯!”
小船娘点点头,拉着沈初四回小院,剩下沐君白一人站在花园里,凉亭边。
沐君白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更加好奇小船娘的身世了,思绪纷飞间喃喃自语:
“太一山…谌仙姑…三大王…山水靈图…珍珠瓮…九姓船民…”
片刻后,沐君白高喊道:
“小乙!”
“在!”
燕乙业从月洞门的暗处一跃而出,来到沐君白身边。
“派人去通知萧天雄、游老、还有夏信三,明早来这里一趟!”
“是!”
燕乙业应命,向前院跑去。
沐君白转身准备回院,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刚才的瓦片破碎声。
抬头看向房顶,轻哼道:
“哼!元旉叔!非礼勿听啊,偷听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
没有回应,沐君白也不着恼,继续往回走,边走边说道:
“元旉叔!非礼勿听,更要非礼勿言!今晚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
沐君白话没说完,华元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传音入密!
“某没有偷听!某家易形五品【羽士境】,耳聪目明!
除非封闭六识,否则方圆一里之内,蚊蝇之声亦可听清。”
“元旉叔!你的意思,你没有偷听,是在光明正大的听?”沐君白促狭的问道。
……
华元旉再次沉默了,直到沐君白走过月洞门,穿过走廊,走进院子,华元旉的声音才再次在沐君白耳边响起。
“某不会传出去的。”
沐君白闻言点点头,抬手挥了挥,然后走进房间。
房顶上,风生鹰隼姿!
华元旉如同鹰隼一般,蹲在屋脊上,看见沐君白进了房间,喃喃自语道:
“呵呵!某不传,别人传不传,某可管不了!
年少幕艾…这次可坐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