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宝龄此话,看似是在说刘昭容的好,可事实上,却在将刘昭容往两难的境地上逼。
小皇帝纵使有意维护刘昭容,这会儿也无法驳了盛宝龄的话。
他原先的想法是想让金贵仪和高修仪因为此事闹,搅得盛宝龄没有心思管朝中之事,可盛宝龄却指名要刘昭容,以至于他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
如今,也只能让刘昭容接下此事。
而正如盛宝龄所料的一般,当夜,小皇帝在刘昭容处用膳,白日里得了承办太后寿宴的消息,这会儿心里是不上不下的。
她不是不想要这出风头的机会,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招上这样事,却是极为不利的。
金贵仪和刘昭容这会儿知道了这消息,只怕正在咒骂自己。
刘昭容不傻,心里清楚,太后并不像表面所表达的那样喜欢自己,多的是想让这后宫乱成一团。
尽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却就是清楚,太后的一言一行,都没安好心。
“陛下,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如此重要,臣妾恐不能办好”刘昭容欲想从小皇帝此处,将此事从自己身上推脱开。
小皇帝眉头却蹙了蹙,神情略有不悦,似是对刘昭容此举甚为不满。
他目光落在刘昭容的那一双眼睛上,在此刻,这一双原本神似那人的眼睛,全然变了样。
她从不会像刘昭容这般示弱,她本身便不是一个柔弱之人。
从刘昭容身上看不见半点想看见的影子,小皇帝心中不满,面上却半丝情绪不露。
在刘昭容露出委屈之色时,他温声安抚道,“母后器重你,因此才将此事交由你来办,朕相信你可以的。”
刘昭容面露难色,眼前的小皇帝看似安抚,可实则却是不容自己拒绝此事。
旁的事,他都能容忍,亦能满足自己,可似乎只要与太后有关的事,便从来不容自己拒绝。
仿佛真的如此孝顺。
可她却总觉得,不是那样的。
小皇帝与太后,细看便能看出其实并不睦,与京中传言大不相同。
可小皇帝待太后,又确实不同,便是这一丝不同,让她始终琢磨不透在小皇帝面前时,该对太后抱以什么态度。
似乎是觉得方才的语气重了些,小皇帝抬手拍了拍刘昭容的肩膀,“你若觉得难办,朕去同母后说,给你安排两个帮手的嬷嬷。”
宫中有资历的老嬷嬷,对操办这些个事情,最是拿手。
这已经是最大的退让。
刘昭容心里却不痛快,到底是应下来了,有嬷嬷相帮,总好过没有,被金家女和高家女敌视是一回事,最后若办砸了,招来的笑话,却是宫里宫外,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谢陛下,臣妾定不负陛下一番期望。”刘昭容温声细语,举止娇柔。
可这言举,却让小皇帝眉头紧蹙,“讨得母后欢心,才至关重要。”
闻言,刘昭容咬了咬唇,“臣妾明白。”
用过晚膳,小皇帝当天夜里,在刘昭容处歇下了。
半梦半醒间,看着眼前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小皇帝禁不住伸出了手,指尖触上刘昭容的紧闭的眼眸,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心中喃喃自语,不自觉的念出了那人。
片刻后,他惊觉失态,见刘昭容熟睡,并未有什么不妥,这才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后,原本紧闭着眸眼,睫毛不安的颤抖着,她正在努力的克制着不让心里的那份震惊与恐慌表露出来。
心里在为窥见了一个本不该发现的秘密而害怕。
她心里清楚,一但自己装睡此事被此时枕边之人所察觉,必然死路一条!
只因为,方才,他在触摸自己眼睛时,喊的那一声……
是母后。
此时的刘昭容,心中所有的困惑和猜疑都得到了最正确的解答。
刘家并不显赫,与金、高两人不同的是,她们二人是被太后挑进宫的,而自己,却是被小皇帝看中收进宫中的。
刘昭容心里清楚,论样貌,她不如高修仪,论才华修养,她不如金贵仪。
当时不明白,皇帝为何看中她。
而如今,心中已一片清明。
只因为自己的这一双眼睛,生得像极了这位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
小皇帝对这位太后的心思,算不上单纯。
今日如此,还算隐晦,可再往后还不知会如何。
她心头恐惧,可慢慢的,那一丝恐惧转为别的想法……
她生了这么一双与太后相似眼睛,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小皇帝想从自己这里,寻太后的影子,那她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模仿太后,讨他欢心?
只有小皇帝心头欢快,那些她想要的,才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甚至自己若能替代太后在小皇帝心底的位置,或许皇后之位,都是唾手可得之物。
此时,窥探了小皇帝心底最深处潜藏的心思,恐惧仅仅占据了刘昭容片刻,而更多的,是如何利用这份心思,来获取她自己想要的。
…
之后一连半月,刘昭容日日都到慈宁殿,陪同盛宝龄说说话。
旁人眼里,刘昭容是为了办好宴席,讨太后欢心。
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是在接近盛宝龄,探查她的喜好,效仿她的一举一动,可在外人面前,却又不是十分明显。
盛宝龄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那种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来,只觉得刘昭容,不对劲。
而具体哪里不对劲,恐怕只有刘昭容自己清楚。
而事实上,小皇帝也是明显发觉刘昭容变化的人,毕竟,她本就为了小皇帝而学。
本学了许多,为了不引起怀疑,刘昭容只敢表露一二。
可仅仅只是也一二,便足以吸引小皇帝的目光。
刘昭容的心里,是又惊又得意。
得意的是,宫中之人以为,皇帝恩宠她。
而另一方面,惊的是,她从小皇帝眼里,看见的不仅是欢喜……还有杀意。
她不断安慰着自己,是自己看错了。
可直到有一天,在翻看卷轴时不慎打翻架上的一个木匣,一幅画,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