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放在这个封建王朝时代,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足以击穿心房。
苏瑾也不例外,她脑海一片空白,心中似有巨浪滔天,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她五年来筑就的堤坝。
在她十八年的漫长人生中,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有哪个男子能说出如此...轻薄的话语。
是的,在她看来这与轻薄无异。
可她并不恼怒,甚至心中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欢喜。
她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白袍公子,尽管她身上早已贴上了他的专属标签。
甄蒙饶有兴致的看着耳朵尖通红的苏瑾,也不着急,泡花魁嘛,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半晌后,苏瑾脖子都酸的不行了,也不见甄蒙有什么动静,苏瑾害羞之余内心有些恼火,这气氛,自己不表个态似乎不行啊!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正盘算着怎么接话,是直接接受还是慢慢接受,若是直接接受,万一他今晚要行使主权可如何是好?
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的苏瑾,忽然听到甄蒙的肚子传来一声“咕——”。
暧昧的氛围瞬间消散。
苏瑾一愣,抬头看见甄蒙正一脸尴尬的挠头,不禁捂嘴轻笑。
原来天色已晚,正是晚饭时分了。
苏瑾温柔一笑,说道:“原来公子还饿着肚子呢,我这就让人送些酒菜过来。不知公子口味?”
甄蒙忙道:“我不忌口,你吃啥我就吃啥。”
苏瑾便着人将酒菜送来,两人边吃边聊。
即便是教坊司最高规格的酒菜,在甄蒙眼中也是难以下咽,只吃了几块酱牛肉就放下筷子,专心看苏瑾吃饭。
苏瑾吃饭动作缓慢优雅,将筷子送入口中,闭上秀气的双唇细嚼慢咽,与储秀有几分相似,大抵这个年代的大家闺秀都是这般。
苏瑾被甄蒙盯的有些不自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干脆也放下筷子,恼怒道:“公子为何停箸不食,反而如此一直盯着我?难道我脸色有花?”
甄蒙哈哈一笑,说道:“你脸上虽然没花,但人比花娇,古人云:秀色可餐,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有你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当前,我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不吃也罢。”
苏瑾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人看上去一表人才的,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直白露骨。
苏瑾轻笑道:“公子莫要将苏瑾捧的太高,我怕摔下来疼呢。”
甄蒙正色道:“这可不是吹捧,全京城谁不知道我甄蒙外号诚实教科书,道德状元郎?你作为一个小仙女就应该高高在上,即便是下凡也摔不着,有我在呢。”
一句有我在,让苏瑾心神一颤,眼眶有些湿润。
她连忙低头端起酒杯,借机遮掩自己的脆弱。
两只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这次没有了那条红丝带,甄蒙内心还有些遗憾。
夜渐渐深了,两人喝完了四壶酒,苏瑾脸上已红云密布,但眼神清亮,毫无醉意。
要不说这浊酒不行呢,干喝不醉。
你不醉,我没机会啊!
甄大公子打定主意,下次来一定要自备酒水。
这酒是不能再喝了,胃里涨的难受,可不喝酒,甄大公子找不到赖着不走的理由。
按理说,甄蒙已经为苏瑾梳拢纳礼,那么在落羽轩留宿那是天经地义,皇上都管不着。
可谁让我们的甄大公子脸皮子薄呢,做不来死皮赖脸的事。
甄蒙疯狂挠头。
苏瑾约莫着是猜出甄蒙的想法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一边抓耳挠腮。
半晌后,苏瑾似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红着脸轻声说道:“夜深了...”
甄蒙像是一个犯错被抓的小学生,连忙起身道:“啊对对对,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苏瑾一愣,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噎回了嘴里。甄大公子磨磨唧唧,走出两步后猛地回头道:“对了,那个香水是兰花型的,回头我再多做几种香型给你送来,你喜欢什么味道?”
苏瑾道:“什么味道都好。”
甄蒙哦了一声,转过身又走了两步,再次回头道:“以后霜儿不在,你提前跟我说,你孤身一人不太安全,我不放心。”
苏瑾点头:“嗯。”
甄蒙再转身,又走了两步,第三次回头道:“你们这的酒不行,下次我带点自己酿的好酒,保证你没喝过。”
苏瑾眼角含笑:“好啊。”
甄蒙又一次转身,又走了两步,第四次回头:“你...”
话还没说出口,便生生噎了回去。
原本坐在桌前的苏瑾,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眉眼间笑意盈盈,抬头就这么盯着他不说话。
两人的脸庞相距不到一尺,甄蒙能清楚的闻到苏瑾那略带酒香的鼻息,让他一阵迷醉。
甄大公子呆立当场,如一座雕像。
苏瑾红着脸,最小的声音,说出了生平最大胆的话:
“不想走就别走了。”
甄蒙脑中轰然炸响,像是被人在脑中点了一个二踢脚。
他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苏瑾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跺了跺脚,扭过身子,气恼的说道:“没听见算了!你还不快走!”
心里恨的牙痒痒,老娘一个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厚着脸皮说出那等不要脸的话,你还假装没听见?
甄大公子回过神来,心头一阵狂喜,高兴的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道:“那什么,我...我...我是太高兴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迈出一步,伸臂将背对着自己的苏瑾揽入怀中。
苏瑾娇躯一僵,随后便软了下来。
甄蒙双臂环绕着苏瑾,抓住苏瑾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在苏瑾红的发烫的小巧耳旁,轻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上辈子拯救了地球?”
苏瑾只觉浑身无力,软绵绵的靠在他怀中,虽然听不懂他口中的地球是何物,但想来也是夸赞之语,她温柔道:“自然是真的,从梳拢之日起,苏瑾便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只是...”
甄蒙将苏瑾转过身,直视她娇羞的双眼,问道:“只是什么?”
苏瑾定了定心神,柔声道:“苏瑾虽然沦落教坊司,可自小也是书香门第,那般行为,苏瑾...苏瑾实在是...”
甄蒙心下恍然,也是,刚见面第二次就要求人家心甘情愿跟自己滚床单,怎么可能?
他出声宽慰道:“你放心,我说过,我虽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那色中饿鬼,今晚我就抱着你睡,可以吗?”
苏瑾将头埋在甄蒙胸前,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甄蒙兴奋的一把将苏瑾横抱起来,向着那绣榻快步而去。
“不早了,咱们该睡了!”
“公子...”
“还叫我公子?”
“那...甄郎?”
“真浪...这...叫老公!”
“老...公?”
“哎!”
“老公,不是说好了只是抱着睡吗?”
“啊,不小心碰到的...”
“那这次也是不小心?”
“额...”
“老公,你的扇子没有拿出来吗?顶到我了...”
“额...”
这一夜,我们的甄大公子失眠了。
苏瑾是在甄蒙怀中醒来的。
等她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自打被充入教坊司,五年来,苏瑾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的精神如绷紧的弓弦,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而与甄蒙的两次相处,她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第一次是因为喝醉姑且不算,这一次,她睡的格外安稳,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双臂紧紧抱着甄大公子的腰,让甄蒙硬着过了一夜,我说的是腰。
苏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甄蒙布满血丝的双眼,她不禁一愣,诧异道:“老公,你整夜未合眼?”
甄蒙苦笑道:“我又不是太监,抱着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仙女,能看不能吃,我怎么睡的着?”
苏瑾脸上一红,心底暗暗啐道:“你可不止是看...杨妈妈说的没错,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昨晚甄大公子以为自己量身定制他所谓的“制服”为由,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不,不止一遍。
苏瑾羞恼的同时,也看得出来,自己认定的这个男人其实忍的很辛苦,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强迫自己什么。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苏瑾心里一阵甜蜜,主动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温柔道:“那老公你再睡会,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说完,不等甄蒙起身,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穿鞋。
却忘了昨晚自己身上的衣衫被某个禽兽不如的家伙花言巧语的骗脱了下来。
昨夜屋内黑漆漆的倒还好,如今天光大亮,她这一起身不要紧,身后的甄大公子两道鼻血如两道利箭,直射云霄。
就在甄大公子鼻孔插着两个纸球喝粥的时候,右相林伯南的府邸里,林毅正头裹纱布跪在书房。
林伯南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的喝茶。
林伯南年近五十,两鬓花白,长的剑眉星目,皮肤白净,胡须打理的整整齐齐,也算一表人才,这年代能入朝为官的,形象上都不会太差。
甄德邦是个例外。
林毅从小便对自己的父亲又敬又怕,他知道父亲向来看不上自己,父亲更喜欢的是自己那个文武双全的大哥。
越是如此,林毅便越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这些年刻苦读书习武,林毅不敢说自己满腹经纶,也自认饱读诗书,武学修为也早早入了九品,放在一般大户人家,绝对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天才后辈。
可惜林家还有个天赋更加妖孽的大哥。
林毅的大哥林鸿,早在两年前便在殿试中高中探花,如今在江南富庶之地任苏州知府,武道修为更是突破了武夫七品。
与林鸿相比,林毅这点成绩根本不值一提。
林伯南放下茶杯,眼皮微垂,缓缓开口:“知道为什么罚你跪吗?”
语气冷淡,完全不像一个父亲在与亲生儿子对话,更像是在审讯堂下案犯。
林毅闻言身躯一抖,颤声道:“因为我与甄德邦的儿子起了冲突,还输给了他,给您丢脸了。”
林伯南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错了,年轻人发生点矛盾摩擦,再正常不过了,而你错就错在先坏了规矩!教坊司的规矩再小,它也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就应该被遵守。上到朝堂争斗,下到江湖厮杀,都有着一套自己的规矩,所有人行事必须在规矩范围内,你破坏了规矩,就等于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以权势压人,那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做法,也是最愚蠢的做法。就连陛下,都不曾用权势强压过谁,你的权势地位哪儿来的?还不是你爹我的?那你觉得你爹我的权势,比起陛下来,谁的更大呢?”
林毅听的后背冒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一眼。
林伯南抬起眼皮看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眼神冷漠的说道:“出去吧,这段时间就别出府了。”
林毅如蒙大赦,站起身弯腰行礼,也不转身,就这样倒退着退到书房门口,才转身出门。
转身的瞬间,林毅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而他没看到的是,林伯南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