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
全都是歪理。
凡推测的结果，太过于匪夷所思，太过于极端。
莰蒂丝怒声呵斥着，凡却用似笑非笑的戏谑口吻说道：“订婚之前，我查阅了一些纳撒尼尔的资料。”
“据说，大概不到10年前，纳撒尼尔镇压了反叛的暴民，皇室后来还给与了褒奖。”
莰蒂丝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颤抖着，陷入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大概不到10年前，大饥荒致使难民逃离自己的家乡，朝着肥沃的班戈平原疯狂涌入。
数以百万计的难民，瞬间压垮了整个经济系统，粮食的价格水涨船高，疯狂的向上攀登着。
纳撒尼尔家族，拥有班戈平原三分之一的领土。
家族领地中的粮食，堆积成了小山，但却没有发放给那些难民。
相反的。
纳撒尼尔反而在收购市场上有限的粮食。
别说是那些难民，就算是领地内平民的生活也变得十分艰难。
幼小的莰蒂丝亲眼看到……粮库堆满粮食后，又将收购来的物资在庭院中堆积成了小山。
坐地起价。
纳撒尼尔疯狂的收割敛财，在饥荒中将所有平民的财产，全都聚集在自己的财囊中。
堆积成山的食物，任其受到风吹雨打。
它们发霉，变质，然后被烧毁，熊熊燃烧的烈焰将珍贵的粮食焚成焦炭，整个城市都能闻到那股混杂着麦香的焦味。
这简直就像凡所描绘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一年，难民发生了暴动。
纳撒尼尔领土内的民众，揭竿而起，向家族领地的粮仓发动了进攻。
很可惜……魔法与剑的世界，平民的战斗力就像是蝼蚁一样，家族派出了一名精钢级强者，外加十多名赤铜级高手，毫无悬念的镇压了那次暴动。
横尸遍野。
血流满地。
粮仓中的粮食，都因此而沾满了血腥气。
幼小的莰蒂丝知道，那一年死了很多很多人，而家族也在那一年中变得更加富有。
“怎么不说话了？”
“纳撒尼尔家族，赚取的每一枚金币，恐怕都沾着那些难民的血吧。”
“我真不知道，你那天真的正义感从何而来。”
凡无情的嘲讽着，手指尖那一枚金币转来转去，向前一弹滚到了莰蒂丝的手边。
莰蒂丝抓起了那枚金币。
她那原本坚毅不屈的美眸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着。
“我知道。”
“我全都知道。”
“所以我才更要改变。”
“我想要弥补家族曾经的错误，想要让我庇护之下的子民们，过上更幸福的生活，难道有什么错么！！”
莰蒂丝完全破防了。
她的一双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将雕琢细腻的实木圆桌都砸出一道裂缝。
“当然错了。”
凡耸了耸肩，走到了莰蒂丝的身边，轻抚着桌子上的裂纹继续说道：“你的公平，从来都不公平。”
“你的正义，从来都不正义。”
“你是高高在上的贵族。”
“你无论怎么弥补，无论怎么赠与子民财富，都只是主人多丢了两块骨头而已。”
凡说的话，极为难听。
莰蒂丝只觉得，他是在侮辱那些平民，竟将他们比喻成一条狗？？
啪。
莰蒂丝抬起手腕，却被凡所握住，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你的眼界，终究是太窄了。”
“你想给予所有人公平，而你高高在上的身份，本来就不公平。”
“你的正义……只是把自己多余的钱财，分一些给那些贫苦的人民，让他们勉强能吃饱穿暖。”
凡盯紧着莰蒂丝的双眸，语气越来越重。
“你太胆小了。”
“你始终不敢面对，甚至不敢承认真正的不公。”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公平。”
“当世界上不再有贵族，不再有皇室，不再有阶级，所有人都是平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公平。”
“昔日的帝皇，也得下地干活。”
“每一个人，都被分配出公平的工作时间。”
“金钱不再有价值，人们共享着劳动成果，食物缺少时就一起挨饿，食物富足时就一起分享，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只有人人平等，才算是真正的公平。”
“你连干翻整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正义。”
如遭雷击。
莰蒂丝听着这一番话，犹如被一道重雷劈中，直愣愣的向后倒去，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反应。
众生平等。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没有贵族，没有帝皇，没有阶级，所有人都是平民。
大家做着同样的工作，分享着同样的食物，就连金钱也失去了价值。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莰蒂丝的三观被这一番话彻底击碎了。
她从未将问题看的那么透彻，一切苦难的根本来源，正是无限索取的贪婪贵族。
“是啊。”
“我也是贵族的一员，始终站在不平等的位置上，看待那些人民……”莰蒂丝有所明悟。
她看向凡的眼神变了。
莰蒂丝本来以为，凡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蛋。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的眼界居然如此广阔，看待问题的眼光竟如此透彻。
“人人平等的世界，真的存在么？”
莰蒂丝幻想着，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颤栗着，那是她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存在。”
“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脱离资本，一步步走向共产，尽管前路艰辛，吾辈也会砥砺前行。”
凡的眼神也在闪烁，很荣幸上一世就生活在那样的国度，同时心中暗想：‘只不过，不一定适合这个世界就对了。’
“咳咳。”
狄克导师越听，越觉得浑身冷汗直冒，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个，咱们还是先点菜吧。”
太可怕了。
什么皇帝去种地，取消贵族阶级……听起来就像是要推翻整个科隆帝国一样。
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非得定下一个重罪。
“也是。”
凡松开了莰蒂丝的手腕，拿回那一枚金币，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路要一步步走，不然会扯到蛋。”
“饭也要一口口吃。”
“既然你们都不点，那就让我来吧。”
凡打了个响指，侍女立刻来到身边，拿着纸和笔准备记录。
“这个，这个，这个。”
“算了，全都来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