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是那种人。”小纪道。
“他对你那么不好,你还向着他说话?”陈阿宝一脸不解。
“其实王爷也还好,好歹他从来不会亏我俸禄,他对我……”小纪越说,声音越小。
空气安静,黑夜漫长压抑,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你为什么会跟在殿下左右?”陈阿宝主动扯开话题。
“我家早些年与前首辅有些关系,所以前首辅被定罪后,他的党羽也被收监。我看到许多人被分配边疆,也看到许多人上了断头台。相比他们,我比较幸运,被分配到了似王府衙,伺候似王。”他缓缓说道,“为了活下去,我便一心一意的为似王办事。”
“你一心一意,可人家却也只是将你当做……”陈阿宝顿了顿,没往下说。
“当做狗吗?”小纪扯了扯嘴角,提她将后半句说出来。
陈阿宝张了张嘴唇,看上去有些悲伤。
“我……”小纪嘴唇微张,喉结上下滚动,“我的名字,其实叫纪远。”
“远?”陈阿宝重复一声,“很好听。”
“谢谢。”小纪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谢什么?”陈阿宝拍了哦他的肩膀,“是真的很好听。”
小纪忍不住弯了弯唇,笑容灿烂。
“走了。”陈阿宝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脚离开。
小纪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肯挪开。
心脏碰碰,几乎要跳出胸膛。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回过神。
*
月黑风高,阁楼下站着一众人。
这些侍卫身板挺直,守在门口,看上去威严肃穆。但他们身后的阁楼却传来阵阵酒肉歌舞声。
黑夜之中,一道身影匆匆闪过。
那身影灵巧的绕开前门,一路行到后门。
客栈后门正对着一条大街,此时正值半夜,街上没什么人。
相比较前门的守卫森严,后门安静许多,且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空气闷热,令他额头冒出些许薄汗。
那身影微微一僵,但紧接着,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迈开脚步,一步步往后门行去。
就在他即将接近时,身子却是一转,逃离了这个地方。
几乎在同一时间,客栈内忽然冲出一群侍卫。他们手上按着长剑,急急去追那身影。
不想那身影跑的极快,打头的侍卫长抽出腰间长剑,朝那黑影一掷——
没中!
“继续追!”
侍卫们纷纷簇拥而上。
他们甫一离开,便有一乞丐颤颤巍巍的拿着缺了一角的瓷碗走到客栈前。
客栈内,又出现几名侍卫。
打头的,正是小纪。
他表情严肃,盯着幽深的黑暗。
“小纪大人,那人身法灵活,看着不像齐王殿下啊。”甲侍卫提出自己的迟疑。
“不要小看他。”小纪扬了扬下巴,“他一直在金鹰司习武,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如果抓住他,王爷是不是?”甲没说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是必然。”小纪低声说道,“殿下留下齐王妃,不就是为了引齐王上钩,然后一网打尽。”
他看着黑暗,忽然感觉有人在往自己身上看。
转眼看去,是一乞丐正蹲在街角。
那个人……
小纪蹙眉看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乞丐却端着个碗,缓缓起身,朝他走。
“滚。”小纪狠狠呵斥一声。
那乞丐瑟缩一下,悻悻离开。
他刚刚怎么感觉这个人像齐王?小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方才那批人去而复返,但带回来的却是坏消息——
人没找到。
对于手下的失败,小纪早已习以为常。他让他们轮流休息,自己进了客栈。
……
林伟酒醒的差不多,他坐在摇椅上,任由椅子带着他来回晃动。
一旁的陈阿宝将葡萄一粒一粒剥好,往他嘴里送。
“阿宝。”林伟闭眼假寐。
“妾身在。”
“这几日,你常去看齐王妃?”
陈阿宝沉默着,没有回他。
“嗯?”一道鼻音自他鼻腔喷涌出。
“嗯。”陈阿宝点头应着。
“为什么要去找她?”林伟睁开眼睛,直直的盯她,“看着我的眼睛。”
“看她出恭费劲,想帮帮忙。毕竟当初,她也帮过我……”
“她帮过你什么?”林伟追问。
“当初,给过我一件披风……”
“一件披风,就值得你记这么久?呵~等回京,本王送你十件。”林伟抬手,捏住她的鼻子,扭了扭。
“疼。”陈阿宝拍开他的手。
“呵~”林伟笑得开心。
“王爷,你对贺才俊为什么那么好?”陈阿宝忽然问道。
“你为什么问这个?”林伟严重出现了几分警惕。
“只是好奇……明明小纪帮您做过许多事,但您对他却没那么好。相反,您许诺贺才俊名声地位金钱,我不明白。”
“你明白,久怪了。”林伟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他们俩,一个只是狗,一个却是本王重要的盟友,性质完全不一样。”
陈阿宝测了测头,一脸茫然。
“你只需要记住,纪苟,还有那群侍卫,都是本王的狗就好。本王的狗,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得做。”林伟说道,“他们没有反抗的权力。就算我要他们马上死,他们也只能照做。”
陈阿宝有那么一瞬感觉他们很可怜,但一想到自己惨死的丈夫,瞬间又没那么怜悯了。
“阿宝,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林伟笑着问她。
“忽然想起罢了。”陈阿宝低着头,继续为他剥葡萄。
“你放心,本王没有把你当狗。”林伟扣着她的脑袋,将她往自己身上带,深深咬住了她的唇。
陈阿宝吃痛一声,下一瞬便被其压倒。
屋内,传来男女不可描述的喘息声。
屋外,小纪站在门口,浑身发冷。
站在门口守夜的侍卫脸色也不是很好。
“不要说我来过。”小纪低声迅速说道。
两名侍卫颔首,表示明白。
这一折腾,便折腾了好久。
凌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皮白。
陈阿宝拖着劳累的身子,走出房间。
推开门,是让人豁然开朗的新鲜空气。
“夫人。”门外守夜的侍卫见她出来,忙行礼。
“嘘。”陈阿宝食指竖在唇前。
她脸蛋红润,眼神还略带迷离,像个妖精。
两名侍卫忙低下头,不敢看她。
陈阿宝没注意两人的表情变化,她走到客栈外的长廊处,望着不算明亮的天色,发了会儿呆。
福生,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她将手搭在胸口,林伟每次触摸她,都会让她感觉一阵恶心。
她觉得,她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夫人,夜凉。”
陈阿宝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忽感身上一暖。
她一回身,便件小纪正低头看自己。
他目光阴沉,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小纪。”陈阿宝努力撑起笑容。
“不想笑,便不要笑了。”小纪说道。
陈阿宝脸上一僵,她双眸扑闪,身子在夜风中瑟缩了一下。
“夫人,您之前问我为什么一直待在似王殿下身边。那您呢?”他问。
“我啊……自然是因为生存。我一个寡妇,需要钱,需要有人养啊……”陈阿宝努力扯了扯唇,但她的笑容实在太难看。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拉拢小纪最好的时机。她必须做点什么,让两人的关系更亲密。
虽然,这让她内心很煎熬。
小纪嘴唇微微张开,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说“我养你”之类的话。
但冷静下来,他发现,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他虽然对她有那么一丝好感,但那点好感根本不足以让他对她承诺什么。
“小纪,你是想说什么吗?”见他不再说话,陈阿宝决定主动出击。
小纪摇了摇头。
“那便回去好好休息吧。”陈阿宝道,“你一天,也怪辛苦的。”
她将披风解下,重新给他披上。
小纪身材高大,陈阿宝给他套上披风时,还需要踮起脚尖。
面前的女子身材凹凸有致,离自己异常的近。小纪甚至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他心脏跳的越发快了,扑通扑通的……
陈阿宝手缓缓握紧,脚一趔趄,整个人都跌倒在了他的怀中。
小纪猝不及防的将她虚虚一抱。
她的身子……好软……
小纪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对不住。”陈阿宝慌忙推开他,俏脸微红。
“没……没关系……”小纪也有些慌张。
陈阿宝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他,又立马低下头。她干咳两声,绕开他,慌得连话都未说,便离开了。
她径直回到房间,小心翼翼的躺在林伟身旁。
“去哪了?”林伟翻身,将她抱住。
“出去透透气。”陈阿宝面无表情的回道。
林伟没睁眼,但他周身的气氛却低迷的很。
陈阿宝莫名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自觉的保持沉默。
……
天色大亮,程慕清自然睡醒。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在地上蠕动着,坐起。慵懒的拿起一碗水,漱口。
当下环境恶劣,她也不管什么形象了,随意漱了一番口,用水抹了把脸,就算完事了。
说来也巧,她刚准备躺下神游,柴门便开了。
林伟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裳,他身材高大,玉树临风。若非他做了那些糟心事,程慕清可能会觉得他很帅。
“似王殿下万安啊~”程慕清吊儿郎当的朝他打了个招呼。
“程慕清。”林伟笑了起来,“林珩来了,他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家王爷来了?”程慕清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往上一靠。
一旁的今夕紧张兮兮的待在她身侧。
“昨夜,有一身着夜行服的人来到了这个客栈。他想从后门进,但一见我布置的人,便跑了……”
“跑的好!”程慕清赞同般点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伟知道她心大,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没想到,大到这个地步。
就一点也不在意,那个人是谁吗?
“似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程慕清问他,“没有,就回去不。我还想睡一觉呢。”
“放心,以后你会一直睡的。”林伟蹲在她面前,掐着她棱角分明的脸蛋。
她脸色有些惨白,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过几日,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好害怕~”程慕清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能不能让我死得,好看些?这样,王爷从京城回来,也好找我,也不会吓到她们。我母亲是个特别完美的女人……她看到我死相凄惨,肯定会受不了的。”
“这些话,你到阴曹地府再说吧。”林伟勾唇冷笑,一把将她推到一边。
“好啊~”程慕清虽然被摔在地上,但她依旧能仰起头,对他笑。
她的笑容充满了挑衅。
“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林伟拍了拍手,王太医从门外走入,他手上还端着药。
程慕清察觉到一丝不妙,但面上却未显露。
王太医朝她走进,一手拿药,一手禁锢着她的下巴,往里灌。
“你做什么!”今夕一头撞在王太医腰上。
王太医“哎呦”一声,手一抖,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我这药熬了半天!”王太医气呼呼道,他双手叉腰,小声嘀咕着,“我这能让人浑身无力的草药有多难找,你们知道吗?”
程慕清眼眸一颤,静静的杵在原地。
“她喝了吗?”林伟走进。
似乎担心他对自家王妃做什么,今夕跪着,爬到了程慕清身前,用小身板挡在两人身前。
“程慕清。”林伟当作没看见她。
程慕清身子动了一下,但下一秒,身子一歪,竟直直摔在了地上。
“王妃!”今夕顿时慌张了起来。
她的手虽然被绑着,但好歹还能露出手指。
她就用自己被困在一起的手去摇程慕清,程慕清微睁着眼睛,却半天连胳膊都撑不起来。
林伟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待人走光,程慕清才睁开眼睛。
“王!”
“嘘。”程慕清连忙出声制止。
似王刚走,她可不想再把他招来。
今夕一噎,下一瞬,打了个嗝。
王太医是故意的。
程慕清清楚的意识到,包括他因为手抖,摔在地上的瓷碗,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她默默从地上拿起一块较为完整尖锐的瓷片藏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