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映红寸步不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三千一。”
马东鹏苦笑道:“人家都是五百五百的递增或递减,您这也太狠了,一百一百的来。”
“我就这脾气。”梁映红翻着白眼儿说道。
弄得老马没着没落的,“唉,我也是服气了,一年四千,成,咱就签,不成就算了。”
知识分子也狡猾,开始要个高价,是为了给租客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当然知道自家这间小平房一年六千租不出去了,他虽然对游戏厅这个新鲜事物不了解,也清楚在这个普工每月140——160的年代中,做生意其实风险挺大。
就像梁映红说的一样,每月能把房租挣出来,多少有点盈余就很不错了。
他的底线就是四千块,当然,遇到个二傻子愿意给高价他也很开心。
但梁映红明显不是二傻子,反而很精明,并且这女人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一下就打乱了马东鹏的节奏,逼得他直接把底价报了出来。
梁映红冲夏晨使了个眼色,得意得不行,意思是,瞧,你后妈就这么牛逼。
夏晨摸摸鼻子,全程就没打算参与,不过对后妈这套路非常认可。
唉,后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呐。
“三千二。”梁映红继续搞价。
“我说大姐啊,咱真不带这么玩儿的,我看您也是个实在人,才把底价报给您了,还是那句话,一年四千,成就成,不成您再看看别家的房子去吧。”老妈快崩溃了,哭丧着脸说道。
梁映红看看夏晨,见儿砸只是微笑却不言声儿,就猜到狗东西对这个价格挺满意的,也不跟马东鹏继续磨叽了,说道:“成成成,我也不跟您啰嗦啦,马同志带的有租赁合同吧?有的话就这个价吧。另外,我们要进去?一眼,没问题吧?”
见她答应下来,马东鹏很高兴,满脸笑容说道:“那当然是没问题的了,几位跟我来吧,合同我带着呢,看完房子咱就能签。”
他把自行车推到门口蹬下撑子,掏出钥匙把门开了。
一股子咸带鱼包裹着臭鸡蛋的恶臭扑面而来。
王镇海立马捂住了鼻子,嗡声说道:“嚯,这个味儿啊。”
夏晨也连忙把鼻子捂了起来,“这得多久没人打扫过啦?”
走到收银台前,见置物架上还放着几瓶没开封的酒,他挨个看过去,哟呵,居然有两瓶剑南春三瓶全兴大曲,还有一瓶口子窖,都还是八零年份的。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二哥,把这几瓶酒收起来吧。”夏晨吆喝了一声,扭头对马东鹏说道:“我们收着没问题吧马同志?”
马东鹏不是个好酒之人,笑着说:“房子都租给你了,这几瓶酒自然就是你的了,我估计这是前任租客走得急,没顾得上拿留下来的,你们几个小伙子帮忙喝了就成。”
夏晨点头说好,心说喝是肯定要喝的,但不能便宜了老大老二,顶多给他俩留一瓶口子窖,剩下那几瓶,拿回家孝敬老夏去。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除了味道不太好闻之外,其他都还不错。
夏晨跟梁映红嘀咕了几句。
梁映红翻个白眼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吐槽一句就属你精,就跟马东鹏把合同签了。
一签就是五年,租金按年付,双方约定好,任何一方违约,十倍赔偿,必须得清清楚楚体现在合同上。
马东鹏直抽嘴角。
这是夏晨要求的。
为毛?
原因很简单,为了防备马东鹏见自家游戏厅生意太好了,毁约后把人赶走自己开。
合同的正式生效日期是一周后,这一周属于装修期。
夏晨点出四千块钱交给马东鹏。
老马把钱接过来,叹着气说道:“你们这家人可真是精明啊,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会谈生意的,我相信不管你们干什么买卖,都会日进斗金、财源广进的。”
梁映红哈哈大笑道:“那就借马同志您的吉言啦。”
马东鹏把三把钥匙递给梁映红,笑道:“那就这样儿吧,水电费啥的别忘了每月交就成,您忙着,我先回了。”
梁映红客气地把他礼送出门,回来后问夏晨:“狗东西,房子租下了,下面该干点儿啥?”
夏晨也叹气不已,“老梁,你儿砸也十八了,在外人面前多少给儿砸留点面子成不?”
老梁喊顺嘴了啊。
梁映红嘁了一声,一副根本不当回事儿的样子说:“咋?嫌这称呼不好听了?你就是八十了,在老娘面前也只有听喝的份儿,想反抗,你还嫩点儿。”
行吧,你是后妈你说了算。
夏晨眼珠子一转,抱着后妈的胳膊嘻嘻笑道:“我要是狗,您就是狗妈,这么论起来我也不吃亏。”
梁映红抬手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自个儿也笑了起来:“别忘沟里带我啊。快说,下面怎么进行?”
夏晨不用想就脱口而出:“肯定是打扫卫生然后简单装修一下啊,您看看,这屋里都被前任租客嚯嚯成啥样了,地面上全是油,墙面上也油渍麻花的,这样,咱也不用大动,墙上就四面落白,把地拖干净喽,里面屋子隔成两间,外间收钱加住人,里间弄个副业。”
王镇海说道:“里面那屋稍微麻烦点儿,前任租客把它当成厨房用,里面放的全是锅碗瓢盆,墙面上被熏了一层黑灰,得铲了重新弄。”
夏晨也看过了,点头说道:“那就把墙皮全都铲了吧,那些个锅碗瓢盆,找个收破烂的过来看看,能卖的就卖,卖不了的直接扔了去球。”
王镇海说道:“行,我这就去办。另外刷墙这活儿我也一块儿办了得了,去劳务市场雇俩工人,最多两天就完事儿。”
他积极性很高,夏晨很满意,笑道:“那就麻烦大哥了。”
王镇海也笑了,开玩笑道:“端老板的碗就得服老板管嘛,没啥麻烦的。”
他出门办差去了。
夏晨又对王镇江说道:“二哥,还有一事儿您得辛苦一趟。”
王镇江点头道:“你说。”
夏晨说道:“去找家彩扩部,让人来测量一下尺寸,咱得做个门匾才能吸引顾客不是。”
王镇江想了想,说道:“我有个同学就是干这个的,要不我去问下他愿不愿意接这活儿?”
“您还有同学呢?”
“废话么这不是,你二哥我好歹也小学毕了业了。”
“那您可太光荣啦,这能吹一辈子。”
“你小子就损我吧,哈哈哈哈……不跟你臭贫了,我去办事儿。”
他也走了,临走前领了一把房门钥匙。
夏晨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果不其然,是萧钰在呼他,留言让他回电话。
因为这个呼机号码到目前为止只有萧钰知道。
梁映红很八卦,问道:“谁呼你啊?”
夏晨笑道:“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
“你……老梁你很溜啊,不去天桥说相声白瞎你这副好口条了,考虑一下,游戏厅别干了,撂地儿去吧,准能挣着钱。”夏晨搂着后妈的肩膀认真说道。
“滚你的,拿老娘开涮呢是吧?这年头儿,专业院团里说相声的都饿死一批了……嗐,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回你的电话去吧。”梁映红把夏晨推出了门。
过马路,在学校门口的电话亭里塞进去两个钢镚,夏晨拨通了电话。
小钰姐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这次回电话咋这么迅速啊?”
夏晨叼着烟,说道:“领导召唤,岂敢不快速一点。”
萧钰心里有点小甜蜜了,但嘴上不饶人:“去你的,我算什么领导啊?”
“我算算啊,科长上面是副局长,副局长上面是局长,小钰姐今年才27,前程一片光明啊。”夏晨的马屁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咯咯笑声,他接着话锋一转,叹气一声,说道:“不像我,在一家丝毫看不到发展的小破公司里任职,为了生存还得拼命拍女老总的马屁,一天到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女老板,生怕哪点没做到位惹的女老板不开心了,饭碗就保不住了。”
这货又开始放钩子了。
萧钰心里一颤,忙问道:“你老板是个女的呀?”
瞧,这不就上钩了。
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好奇心。
“昂,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冰冷的女人,浑身冒凉气儿那种,凉透了的女人最可怕了我跟你讲。”夏晨夸张地说道。
“鹅鹅鹅鹅……”小钰姐笑出了鹅叫声,片刻后问道:“那你跟姐说说,那个女人哪里冷了?”
“这怎么形容呢?”先吊吊胃口,听到小钰姐发出一声嗯,声调还是上扬的,夏晨才接着说道:“生人勿进小钰姐知道吧?”
“知道。”
“我那女老板就是那种感觉,整天板着张性冷淡的脸,跟全公司每一位都欠她一毛钱没还似的。”
夏晨心说,顾依依,我可不是有意编排你啊,你的确给我留了这么个印象。
小钰姐又笑了起来。
“您今儿给我打电话就是听我聊这个的呀?”夏晨才不信骚钰找他没事儿呢。
“是也不是。”萧钰的段位也很高,先抻了夏晨一下,试探他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跟他往下聊。
“那就是姐姐你想我了呗。”撩骚嘛,夏晨真不怵。
萧钰的芳心又被猫爪子挠了一下,轻声说道:“讨厌。”
夏晨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啥,姐,我口袋里没零钱了,最后两个钢镚塞电话里了,您要是没其他事情,我先挂电话了啊,回头我请您吃饭,咱俩见面聊。”
欲擒故纵这招儿,夏晨运用的倍儿娴熟。
不说是吧,成,您也别往下说了,我还不想听了呢,看谁先憋不住。
通过几次交手,夏晨也看出来了,之前以为骚钰只是个有点小精明的少妇,后来发现,她的段位比精明两个字还要高出一个层次,这就有点挑战性了啊。
夏晨从来不惧挑战,既然小钰姐愿意拉扯,那就如你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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