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心里略微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受血缘关系影响,仿佛第一次看到叶曼,又比叶曼多了种坚韧的力量。
这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从她现在目光依旧干净便能看出来,同样他也想起前天见到她时,略显荒诞的警惕,那个时候知道真相的小姑娘,是怎么看他们劣质的表演,心里有没有过失望。
宋行羞愧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古辞辞不等他们回话,看到了旁边的陆之渊,惊讶的开口:“你不是走了吗?”虽然同样是疑问,可更像小姑娘的撒娇,少了冷静,只有娇嗔、亲昵。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陆之渊见她状态无恙,松口气:“有件紧急的事,我在这忙了一会儿。”
“怎么不进来,外面冷。”古辞辞才疑惑地看向门口的这对夫妻。
叶曼想伸手,又退缩,她的目光从古辞辞出现就黏在她身上,她的女儿,她想摸摸孩子,又因为她过于美好、疏远,不敢向前,怕她不高兴。
可,这是她的女儿,如果不是有些人作祟,她会在自己……叶曼心里愧疚,却不能退缩,她更咽的开口:“我是妈妈……”
古辞辞看着她心里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比照片上更好看,岁月厚待了温润的美人,她高贵典雅的像遥远的海报、像陆之渊带她去的年会上的女士,自信又有光彩。
古辞辞心里构建过无数次两人相见的场景,她以为她能做到平静无波,能客气交谈,能彼此衡量利益关系,然后和对方谨慎的处理这段母女关系。
可看着过于感性,目光全然落在她身上,明明泣不成声,却克制着想向自己伸手的母亲。
古辞辞到底心软了,她主动伸手,疏离地扶住她手臂,以防她摔倒:“您好……”
叶曼的眼泪不住的往下落:不是这句话,不是这句。
杨教授震惊的看着他们,再看看宋墨山。
宋墨山想腰杆挺直点让他看,这是他家的孩子,优秀吧。可此刻真看到孩子,宋墨山现在眼中只有自己不见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和对孩子的心疼,她是怎么从那家人手里走出来,走到了今天。
杨教授不明所以:“这是……”
古辞辞看眼杨教授。
“啊?”
古辞辞无奈又看眼陆之渊。
陆之渊主动将人带走了:“时间不早了,您该下班了。”
叶曼不在乎周围还有谁,哭得控制不住。
古辞辞下意识伸出手,帮她擦擦眼泪,这种事她做的熟练,得到的回馈也司空见惯,她也只是下意识这样做,并不需要事后的任何行为,因为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给过她反应,只会哭得更厉害,然后指责年年和小时。
可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一刻,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或许是对‘母亲’抱有过各种各样的幻想,手指落在她柔软脸颊上的一刻,心忍不住触动了一下。
叶曼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手,猛然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她哭自己的失败、哭对孩子的愧疚,这么多年,她从未养育她分毫的担忧。
古辞辞有些手足无措,突来的温度让她不适应,更多的是被抱满怀的陌生,一时间忘了推开她,再想推却没有推开:“没关系,都过去了……”
“怎么会过去……”
古辞辞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划出眼眶。
宋墨山想说什么,又退回来。
叶曼紧紧的抱着她,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宋行也红了眼眶。
宋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克制着自己不上前。
宋行深吸一口气:“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古辞辞从他的声音里回神,看眼不远处的宋越:宋越没说?验一下dna就露馅了,他还敢骗?
宋行移动一步挡住孩子的目光,一锤定音:“是爸爸、妈妈不好。”
古辞辞诧异地看向他,联想宋越脸上的伤势,心里对宋行有了新的评价,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也很冷静克制,是一个成熟男人,有应对所有事情该有的智慧与沉稳。
而不是躲在一旁只会和稀泥,不是避让开一次又一次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得志。
这是父亲的角色,一肩扛起所有的父亲,宋婉婉非常幸运有这样的父亲,他指的是后面站着的那一个。眼前的大伯是另一种哲学人生。
这是全然陌生的——家庭相处方式。
他们不会歇斯底里,不会动辄谩骂,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干净好相处……
叶曼依然紧紧的抱着她,愧疚、痛苦、走不出来。
古辞辞想,如果不是被抱着,她大概会羞愧于站在这样的家人面前,如果她只有二十岁会束手束脚,会觉得无处下手。
可现在,他们遥远,以后也不会参与她的生活,那么他们什么样子,有什么要紧。
古辞辞的手放在叶曼的背上,她似乎更习惯于这个角色,安慰哭泣中的家人,而且那些天里,她也在学校图书馆查证过无数宋家人的反应,和她们最不能释怀的因素。
所以,古辞辞觉得自己能安慰她的心结:“其实不用哭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站在您面前,能让您笑一下嘛?”
叶曼茫然地抬着头看着她。
“我很好,有独立健康的人格、自我奋斗的能力,还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未来更有广阔的前景,我即便跟着您,您无非也希望我如此,我并没有因为那段时间,失去一切,所以,如果女儿被替换,对你打击太大,我的优秀,可以安抚你的痛苦吗?”
“……”
“……”
“……”
古辞辞也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自恋了……其实,是事实的。”
“不是!”叶曼恨不得咬死谁的抱紧她。
古辞辞呼吸困难。
宋行、宋越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宋墨山从未觉得这个孩子如此坚韧过,一切美好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他值得所有浮华荣耀加身。
站在不远处的陆之渊也那样想。
叶曼不管不顾,哭成了最无力宣泄情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