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先生是在指责辞辞吗?”陆之渊声音不急不缓,透着不容置疑的问候。
宋墨山看他一眼,眉毛皱的几乎打不开:“没有。”他怎么会,他比谁都想辞辞好,都想弥补这个孩子,如果可以,只要辞辞开口,无论她要什么宋家都可以给她。
但古家对他做了什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甚至带走了她,事到如今,凭什么还要对那家人的孩子好,没有他们,辞辞只会更好!
是古家造成了现在的一切!
陆之渊刚要说什么。
古辞辞已经开口:“我们还是彼此做彼此认为对的事情吧。”声音平静柔和,双方之间隔着看不见的巨大感情鸿沟:“我已经大了,并不需要父母扮演的角色,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不能接受别人的意见,我有要走的路,不习惯别人给予指导,避免以后我们没有必要的争吵,靠着各自无害的感情,走上背道而驰的道路,我们就到这里吧,您说呢,宋老先生。”
“当然不行!”宋墨山眼底的泪花显现冒出来:“我是爷爷,我们才是一家人。怎么能让亲者恨仇者快,你的规划就是……就是养着两个白眼儿狼家的孩子。谈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
陆之渊蹙眉,什么是莫名其妙的恋爱?
古辞辞脸色冷了下来:“钱玉枝的事是你家的事,可两个孩子白眼狼与否,宋老先生是怎么界定的?我尚且没有界定宋婉婉对你们的意义,你们如此界定我的亲人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你——”
“爸!”宋越站了出来,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得罪:“你爷爷他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我们都听你的,听你的。”
宋行也察觉出辞辞不高兴:“爸,你说的过了。”
宋墨山没有错,这是事实,但也看出辞辞不高兴,让孙女不高兴不是他的本意。
宋越试着开口:“我们走吧,都不要冲动,慢慢来,让辞辞也好好想想,还有机会。”
“我不走。”孩子必须跟他们走。
宋越让父亲走,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为难她了!
叶曼不走,谁给她讲什么大道理都不行,她要看着女儿。
宋越叫这个也不动,那个也不动,偏偏他在这里现在谁也得罪不起。
古辞辞也不会退让的看着他们。
陆之渊因为那句‘谈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也没了缓和气氛的心情。
此刻,宋墨山的手机响了。
宋奶奶满脸疑问:“药呢,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回来?都几点了,你人上哪去了,婉婉还要不要吃药,一会吃不吃饭,回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静谧的楼道里被所有人听见。
宋墨山一听是婉婉的事,急忙挂了电话。
宋家人一时间有些心虚。
古辞辞温和的笑了,现世报是不是来的刚刚好:“听说你们家女儿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留下隐患就不好了。”
陆之渊觉得辞辞说的对,又是学舞蹈的,应该重视。
宋家人无地自容:“辞辞……”
“所以你看,没必要现在弄得那么亲近。”
“……”
“……”
“……”
古辞辞见这家人还不动,也很无奈,鱼和熊掌都握在手里会撑死的,饭量没有那么大,眼里何必看那么多。只剩痛苦了也违背野味的本意不是吗。
古辞辞只能看向宋越:能把人带走吗?
宋越看到女儿的目光,立即欲上前。
宋行先一步握住妻子的肩,将妻子从古辞辞身边带回来:“冷静一下,为孩子想想。”
叶曼不,凭什么,她好不容易找到女儿。
“冷静一点。”宋行抱着她没有放手,看向古辞辞:“我们爱你,可能方式你不太喜欢,但我们可以慢慢调和,可无论是我还是宋家,都不会允许你在那个家里待下去,古家不配。”
“宋越先生让你们全家想好了再说话。”古时、古年必须尽快送走,他们摆明了会闹下去,最后肯定会闹到年年、小时面前。
“……”
“……”
“……”
陆之渊看着尴尬的一家人,提醒:“可以走了吗?”
宋越拽住父亲和大哥,强硬将人拖走。
古辞辞不想搭理他们,转过身,气恼的拿起画笔,用力落下。
陆之渊见状,重新退到门外。
古辞辞打开门,将人拽进来,按在座位上,外面冷,又回去,继续泄愤的落笔。
片刻,起身,向校外走去。
陆之渊赶紧跟上。
……
另一边,路上的气氛安静的更为诡异。
宋行、宋墨山,一言不发,车上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
宋墨山越想心里越气自己,越想越不理解,他们怎么原样回来了:他去看孩子,想把孩子带回来,怎么就吵起来了。
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竟然没带回来。
宋越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意外,他们错过了她小时候,想弥补何其艰难,他们心里空有对孩子天然的喜爱,孩子心里未必有空来的感情。
沉默的气氛一点点蔓延,没有一个人说话。
下了车,宋墨山一巴掌扇在小儿子脸上。
宋越麻木的纹丝不动,他必须说出来,他不能让宋婉婉占着宋家女儿的名额。更不能让她有威望、有金钱去做伤害辞辞的事。
“你简直简直……”宋墨山转身就走……
叶曼直接昏了过去。
“医生!医生!”
……
医院的走廊尽头,宋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怒火无处发泄:“你是说钱玉芝换了两个孩子?”宋奶奶就要给钱玉枝打电话,她凭什么!她算老几。
宋墨山想到辞辞的话,瞬间按住她的手:“别冲动。”
“我这是冲动吗!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保姆,一个贱人,换我的孙女!”
宋墨山直接拿走她的手机,对老伴难得说脏话并没有发表意见,老伴这是气狠了。
“她该千刀万剐,你给我手机!给我!”
“我们刚从辞辞那边回来,dna鉴定已经重新开始做了。”
“孩子呢?”
“孩子不太想跟我们回来……”
宋奶奶眼前发花,怨恨全转移到钱玉枝身上:“她怎么敢,我哪点对不起她,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我甚至将她儿媳妇儿接到帝城来,结果……结果就让她做这些的……我……我……”
“事已至此。”
“这是一句话就能轻飘飘解决的,我要古家都不得好死,我要告他们。”
“告肯定是要告,告之前跟孩子说一声。”让她把两个弟弟送走,后一句没说。
“她还好吗?她怎么样,有没有生我们的气,我当时就不该……”
宋墨山手放在妻子肩上:“冷静点,孩子挺优秀的,你不也经常听我提起她吧。”我的优秀能安抚你的痛苦吗?
宋墨山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会吗?当然会,何止会,连心里的恨都没有无处安放的放大。
如果孩子是一个不优秀的孩子呢,没有天分,没有好的教学条件,长成古家希望的样子,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甚至遵从古家的安排,结婚生子,等他们找到孩子的时候,孩子平平无奇、甚至恶习更多……
宋墨山几乎不能想象那样的场景,那时候,他们就是让钱玉枝付出了代价,心里的恨、对孩子的无能无力,又怎么去弥补、去填满。
他能豁达到接受一个一无是处的孙女,可一无是处背后包括的不止她物质匮乏,更多的可能是无法沟通、胆小怕事,甚至被婆家洗脑过来挖空她们宋家的一切。
纵然他们心疼孩子,又有多少耐心应对呢。
“是那个孩子……”老伴很少这样欣赏一个人,确实听她说过很多:“孩子很好,很好……”
是啊,太好了。
可压在宋奶奶心里的不止这一个问题,是她造成了这件事,如果不是她故作好人,想着施恩,她孙女何至于让人有可趁之机,孩子没有回来,可见是不亲的:“我们对言言不好吗……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宋墨山叹口气。
“讨厌叶曼算什么理由?”宋奶奶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女儿能做出的事情,不是一年两年,二十几年啊,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逆子。”
“我真没料到,我们养的三个孩子,竟然是这个样子……”老二偷嫂子,老三心能那么狠。
“宋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是我们家……对不起曼曼,如今言言也长大了,是做母亲的人了,这个家她就不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