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十三次相亲84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鼓起腮帮子的脸，突然觉得自己看起来很是滑稽，就像一只在吃东西的小松鼠。
原本他挺喜欢小动物。不论遇到什么难事儿，心里有多憋屈，只要看到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总会有一道温柔的光把阴霾一扫而光。
但今天的状况是个例外。深入骨髓的疼让他体会不到任何虚幻的慰藉。毫不夸张的说，此刻就像有一团烈火在牙齿里跳舞，这份热辣的真实感，让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向眼眶外涌。很可惜，眼泪的流失，对减轻疼痛毫无帮助。
疼痛让他的大脑异常清醒。以至于猛然间发现一件荒唐事。
人们总是习惯于以经验主义来认知世界。可是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现实虚无化呢？
这种病造成的疼痛，以及生活里各种刁难、挫折、排挤、陷害所造成的痛苦不真实吗？
居然有人提出人脑实际上与躯壳是分离开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大脑是一颗真实存在的器官，躯壳只是大脑幻想出的虚像。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大脑虚构出来的幻象。阳光、雨露、白云、鲜花、高山、河流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大脑自欺欺人联想出的幻觉。简而言之，宇宙万物，毛羽裸壳，一切都是梦中景物。
猛一看，这说法很像是庄子对的人，蝴蝶与梦的探讨。实际上，这新奇的理论远不及庄子的思辨精妙雅致，简直是既肤浅又粗暴。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把大脑放在培养皿里，只让其感知到虚假的世界，那么我们是没法靠自己的脑子，对世界的真伪做出判断的。
得出这个理论的人可谓是深谙“两头堵”之道的高手。
m君明明觉得这就是胡扯，却无法对此做出有力抨击。
对付诡辩主义，很难从逻辑上对之进行系统反驳，不过可以用实践来推翻这套歪理。
如果有谁对那邪说深信不疑，可以自动绝食十天。要是十天后这人还活着，就证明一切都是幻觉。反之，世界就是真实的，这人的脑子出了问题。
应该没谁有勇气做这种实验。说白了，那些宣扬大脑在盒子里的人本身就不会对那歪理深信不疑。
相比这种玄而又玄，过于形而上的东西，或许把世界本质看成是应用决定论的，都比所谓把脑子放盒子的幻想更接近真理。
决定论和宿命论很像，但并不完全一样。
在决定论里，人，或者说人的意识，比在宿命论里更无用。
在宿命论里，人所能改变的事情并不多。
比如：佛教观念里，人们不能改变业，以及由此产生的业力。
但是人本身，或者说人的意志是可以获得自由的。这种自由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所谓的大自在。
当人的意识获得进化，上升到凡人不可触及的高度，就会产生状态的变化，可以称之为开悟，也可以直接说是觉悟，这时候的人就是得到了大圆满的人，也就是通常所认为的觉醒者。
那么，在宿命论分支的佛教理论里，人的智慧潜力是可以被挖掘的。也就是说，人类的智慧是一个动态的变量，同时也是一座有待开发的宝库，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优化、提升。
按照佛教基本教义，人人都有佛性，只要能自己发现佛性，就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一个凡人进化成一种超人：觉悟者。
其他的宿命论对这种进化有不同的描述。但是，不管是道教的外丹、内丹，还是其他宗教的各种对心的修行，都是对智慧、意志、认知能力的锻炼。看似万花筒一样的修行方法，实际是殊途同归的。归结为一点，就是人是可以进步的，意志是自主的，未来是可改变的。
即便最顽固的宿命论都不否认未来可以微调。具体的操作方法如恒河沙数不一而足。
在中国比较有名的办法是了凡先生的修功过格。
根据这位居士的理论，只要能不断做善事，就能不断改变宿命定下的命运轨迹。依他本人所说，这让他这个注定无后的人有了儿子。
他把这种办法称为一种修行，并在书中借助神灵的评价，表达出一个新颖的观点“公门中人好修行。”
当然，他的这套办法不是常规的佛教修行法，也不是道家全真教、正一教的修炼法门，更像是元明时期新道教的世俗化修炼法，也有些接近不修来世的白莲教教义。
大概就是因为他不修来世，修世俗，所以受到了当时佛道两教主流人士的猛烈抨击。这些人把了凡先生的功过格视为洪水猛兽，异端邪说，甚至把对功过格的批判上升到了道德层面，认为以功利心行善不为善，也就是“有心为善，虽善不善”。就差跳起脚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对方是卑鄙小人了！
m君倒是觉得，如果一个人为了得到善果，能坚持一辈子真的行好事做好人。哪怕这人真的是伪善，只要能身体力行伪善一辈子，这跟真的善又有多大区别呢？
当然，宗教人士们反对了凡的焦点不在这里，而在其认为的行善可以改变现世。
他们那个年代一定没有听说过决定论。
否则，他们一定会觉得了凡很亲切。至少他和他们一样是宿命论的拥护者。
决定论像是否定一切的激进主义者。宿命论和决定论比，就像是一首温柔的情歌。后者则像是冰冷的无期徒刑宣告书，向人类庄严宣布，一切都是假的。
当然，决定论没大脑盒子理论那么肤浅，也不像宿命论依附于唯心主义。
它是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把一切喜怒哀乐都归结为无机物的运动。
以其来解释的世界并不荒谬，但对人毫无意义。
其实不只世界无意义，人也无意义，人的思想，不论高雅、低俗、伟大、渺小、光明、阴暗等等，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一想到这个，就不禁自问：我想和这女孩谈恋爱，真的是我那渺小的自我意志决定的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