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十三次相亲166
即便后者文笔极佳,能把江湖探险写得峰回路转,九曲回肠,其作品最多看起来,不过就像是同一个演员重复演出故事情节雷同的影视剧,很难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而三大宗师中最后一位崛起的大师比大多数作者要聪慧,也更有文采,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另辟蹊径。
他基本上抛弃前两者的固有套路,发展出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
有些人认为,他区别于他人最显著的特征是叙事风格。
这说法当然没错。
但是,他能使用那种有别于一切武侠小说的文体,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其对前两位大师构建出的武侠世界,从三个方面进行彻底重构。
一,之前小说家笔下的武侠,离不开武打情节。而武打必须依托武功。
因此,对武功的描述本是武侠小说里的重头戏。
前两位都对各种怪异的武功着墨颇多,并且对文中重要的武打场面浓墨重彩。
但这位小说家笔下人物的武功,特别是主人公的武功,基本就没什么招式,也不太需要名字。
他更多是把笔墨用在故事情节的构建上,而非描绘人物身怀的神奇武功上。
武功在他的小说里,只是服务于故事情节的点缀物,并不占据叙事的主要位置。
他文中令人回味无穷的决斗场景,不是根本就没有进行正面描写,就是经过整本书的情节为铺垫后,一两招间就分出胜负。
这就使得,他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对人物背景、人物心思、人物对话的描写上,使其行文大多与武功无关,也就使得其文风看起来显得与众不同。
二,不再着力表达情怀,而是以宣泄情绪为主。
这一点表现在故事上,就是几乎所有的故事没有太宏大的背景,也不说太多大道理,完全站在个人角度去感受血雨腥风的江湖。
当人物完全从个人立场出发,对某事做出评价时,自然就和身负家国恩仇者所表达的意思不同,会更直接也更纯粹,也更适合简洁明了的对话方式。
比如:
一对仇人见面。
A说:你来了。
B说:来了。
A说:我手里的剑说,你今天得躺在这!
B说:我手里的剑不是这样说。
A说:你的剑怎么说?
B说:它说躺下的是你。
这种对话猛一看很是怪异。可是只要理解这俩人是纯粹的仇敌,就会发现这种类型的对话很真实,一点也不夸张。
什么叫纯粹的仇敌?
就是二者间除了仇恨,再无其他羁绊。
既然两者间除仇无他事,又怎么会有多余的废话呢?
他们的对话自然就应该是如刀锋般锐利,恨不能直插入对方心肺。
语言只有少到几个字,才能有这种简洁明确的表达效果。
譬如:
一个人挥舞着刀,向敌人吼出一大串决斗的理由。
对方如何回应,最能表现出对此人的蔑视,以及必定全力还击的决心呢?
莫过于抬手只说出一个“请!”字。
这远比回敬一通长篇大论,更能让读者感受到回话的力量感。
三,以推理侦探小说一样的悬疑情节来吸引读者。
如果剥离其武侠的元素,完全可以当做侦探小说来看,从叙事来看比大多数武侠故事更真实一些。
当然,这种真实还达不到批判人性的深度。
武侠小说也能批判现实吗?
其实是可以的。
三位大师中,有一位的社会声誉远高于这一位,最大的原因不是其作品中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所谓家国情怀,以及被人为美化的完美大侠,而在于其作品中有对人性的批判和对社会现实的反思。
也就是说,这位大师不与其他作者比故事、比情节、比出奇、比创新,而是以其独树一帜的立意,以及对文章整体架构的把控力,实现了让作品鹤立鸡群的效果。
武侠小说能达到批判社会现实深度的,似乎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这才是该小说家能稳居武侠小说家魁首位置的根本原因。
就好比,世界上的喜剧演员成千上万,我们无法遍识他们。
但是直到今天,我们都记得大洋彼岸有过一位伟大的滑稽戏演员叫卓别林。
这位喜剧大师能获得长久不衰的国际声誉,只是因为远比其他滑稽戏演员都善于逗人笑吗?
显然不是的。
就好像没有哪位著名的画家是因为能画像模特被记住的。
画像某物,只是对画家的基本要求。
一个画家要成为大师,必定要在能画像模特的基础之上,再有些别的与众不同之处。
滑稽戏演员也是如此。要是一个滑稽戏演员只琢磨如何搞笑,当然可以成为一个精专业务的喜剧演员,或许还能成为一位笑星,但是要成为幽默大师,就非得在搞笑之外,再比同行多会些什么。
比如:能够反讽社会上的怪象。
武侠小说作家也是一样。他们笔下的是虚构出来的世界,可以极大的发挥想象力。
m君认为,他看过的所有的武侠小说中,最真实、最贴近现实生活的,就是这位小说家的作品,一本叫做《鹿鼎记》,另一本叫《连城诀》。
前者是m君最不喜欢的武侠小说,后者是其最喜欢的。
喜欢与否,全在于两作的真实感。
两者实际上都是在讲人性的恶。尽管前者以主角团的插科打诨,最大程度遮掩着作品中恶的锋芒,但那仍旧是一部几乎全员皆是恶人的故事。
后者描绘恶更直接,以近乎白描地手法叙述着人间的恶。师徒、父子、父女、夫妻,一切人际关系在利益面前,都变成暴雨下的枯枝败叶,根本就不堪一击。
故事里除了男女主角,基本上没有真正的善人,包括那位被徒弟暗害的老剑客。
大多数人不喜欢这本作品,更喜欢前者,大致上是因为这部作品既没有博人眼球的武功,也没有新奇古怪的故事,只是以写实主义的笔揭露人间真实存在的恶,少了刺激感官的佐料。
可事实上,一块真正优质的牛肉,不需要太多佐料,只要稍微烤制,沾上点盐,就足可满足人的口腹之欲。好的文学作品也是如此,不需要太多依赖于感官刺激的噱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