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齐娘子这些年能如同男人一般扛起整个家,把自己从个青葱般的姑娘累成如今病弱苍老的模样,足可以看出她性子里固执的一面。
自己若是死了,相公要如何?两个孩子该怎么办?所以当知晓齐昌林要借着生辰宴请好友后,齐娘子便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用自己的死给一大家子铺好路。
听何生说完,丘怀信俊朗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冷笑,“所以我就成了冤大头,齐娘子在酒里下了药,然后再睡到我床上,到时候她已死来证明清白,丘家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安抚齐昌林。”
再者有丘家的遮掩,这等丑事必定不会传出去,齐娘子也不用担心自己死后的名声,可惜她一个眼界有限的乡野妇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吴家人手中的一个棋子。
她一旦死了,吴家只会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以此毁掉丘怀信的名声,杜绝他继承丘家的可能性。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被算计的体无完肤的丘怀信,比起焦濂平的纨绔名声,丘怀信在黔中府的名声要好一点,但也只是稍微好一点罢了,否则齐娘子不会选中他。
毕竟也只有这些纨绔子弟才能干出调戏朋友妻的荒唐事来,此事若是发生在焦濂玉身上,外界必定不会认为是焦濂玉的错,反而会猜测是不是齐娘子这个妇人陷害,否则焦二公子会看上一个粗鄙的乡野妇人?
“齐娘子倒是算计的准,若此事真是我所为,丘家还不得赔给齐昌林一个妻子,还要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防止日后他们被后娘欺辱,齐昌林日后科举出仕了,丘家也少不得要提携一番。”
说到这里丘怀信也释然了,吴家暗中这一布局,齐娘子的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她会坦然赴死一点都不奇怪。
“湛姑娘,不知马启此时在何处?还有当日去乡下坐下的那对妯娌又在哪里?”丘怀信询问,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总要把这些人都找齐全了,否则自己的一言之词绝对没有任何可信度。
湛非鱼点点头,不由看向殷无衍,人即便不再禁龙卫手里,也必定在禁龙卫的监控之下。
“明日这些人会送去府上。”冷沉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殷无衍这话分明也存了逐客的意思。
白天发生了这破事,关键还是和吴家有关,丘怀信想要来湛非鱼求个明白的答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回丘府,不想看到吴氏这个大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哥丘秉德。
但这会对上殷无衍冰冷的凤眸,丘怀信蓦地一怂,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是该回去的。
片刻后马车缓缓离开别院往丘府方向行了去。
马车里石松看着面色凝重的丘怀信,诧异的开口:“公子之前不是打算在别院借住一晚?”
这是丘怀信来时的打算,但一想到殷无衍那压迫性十足的眼神,丘怀信这会还忍不住的抖了抖,故作潇洒的一耸肩膀,“白天的事都传遍了黔中府,我若不回去母亲必定会担忧。”
听到这无比孝顺的回答,石松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三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另一边别院门口,送走了丘怀信,湛非鱼顺着回廊慢悠悠的往后面住的院子里走,“其实吴家没有这一出谋算,丘大人也会把丘家交到丘大公子手里,三公子不适合他也没这个野心。”
不是湛非鱼看轻了丘怀信,可几次接触下来也看出了几分,没有功名在身便是他的第一个短板。
其次丘怀信性子不羁随性,少了份精明算计,他也许会朋友满天下,但更容易被朋友利用,丘大人绝不可能把丘家交到丘怀信手里,那真的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殷无衍脚步一顿,侧目看向走在身侧的小姑娘,语调低沉而平缓,好似随意平常的交谈,“小鱼很了解丘怀信?”
完全没有察觉到殷无衍那一瞬间眯起的凤眸,湛非鱼咧嘴一笑,“那倒没有,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不过三公子志不在此。”
都不能算是熟悉,就更不能说了解,不过湛非鱼是旁观者清,吴家当局者迷。
“立志、勤学、改过、责善四事,但凡有一事成,便不会有今日之祸。”殷无衍清冷的语调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丘怀信这样的纨绔也幸好是在黔中府,这里是丘家的地盘,若是在京城早就被人算计的连骨头渣都没有了。
怎么感觉大哥哥很不喜欢丘怀信?湛非鱼眨巴着眼,不解的瞅了一眼,入目的是月光下俊美的脸庞,刀斧凿刻出的刚毅线条,飞扬的眉宇,狭长冰冷的凤眸,鼻翼高挺,薄唇微抿,每一处都透着冷到极致的漠然,却偏偏又都在湛非鱼的审美之上。
看着仰着头发愣的小姑娘,殷无衍无奈的揉了揉湛非鱼的头,“走路看路。”
回过神来的湛非鱼尴尬一笑,随即迈开小短腿跟上殷无衍的步子,却又忍不住瞄了一眼,也不知道日后哪位千金小姐会嫁给大哥哥。
……
相对于别院的其乐融融的氛围,丘家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步履匆匆的丫鬟脚下一滑扭到了脚踝,痛的嘶了一声,却也只能忍着痛大步进了屋子,“回禀夫人前院那边一直没有三公子的消息。”
丘夫人面色愈加难看,挥手让丫鬟退了出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个混小子竟然还不会回来!
“娘,三弟平日里有些胡闹,可行事也是有章程的,否则今日就不会有惊无险。”相对于长媳吴氏温婉贤淑的性子,丘望舒的妻子明氏却是个张扬的性子,说话声也是清脆响亮,听着就让人舒心。
丘夫人接过明氏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茶,面色倒也舒缓了几分,放下茶杯拍了拍明氏的手背,“怀信若是有望舒的三分沉稳,我就不用这般提心吊胆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就丘怀信这不靠谱的性子,丘夫人感觉自己有的愁,哪有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不第一时间回家来,却跑去别院找个小姑娘,也幸好湛非鱼的年纪摆在这里,否则丘夫人都要想歪了。
“等日后三弟成亲了,有弟妹管着,娘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陪娘四处走走,黔中道景色迤逦,春看花冬看雪的,娘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没才学。”明氏这一打趣让屋内的气氛都轻松了几分。
吴氏即便心里恨的咬牙切齿,恼火明氏的阿谀拍马,可脸上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二弟妹说得对,娘你不用担心,相公和二弟他们都在前院,若真有什么事,相公必定亲自去别院把三弟带回来了。”
丘夫人点点头,可一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事,即便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可终究于名声有碍,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估计已经到了,只可惜是白跑了一趟,南陵顾氏必定不会再答应这桩亲事。
前院书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说丘大人提前从布政使司衙门回来了,丘秉德和丘望舒也第一时间回到了丘府。
丘望舒寄情山水,按理说是最潇洒不过的性子,可这会却黑沉着脸,砰一声把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可一抬眼对上自家父亲幽冷冷的目光,丘望舒赶忙招呼下人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怂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丘秉德都懒得看这个一遇到事就容易爆的二弟,对着丘大人开口道:“父亲,我已经派人盯着呢,前脚村子里发生的事,后脚就在黔中府传遍了,也不知这幕后布局的人太蠢还是太自大。”
说到底这里还是丘家的地盘,丘家不查则已,一旦追查起来,躲的地下都能被丘家掘地三尺给找出来。
“一而再的算计怀信,父亲这些年还是太仁慈了,否则这些人哪里敢上蹿下跳!”丘望舒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杀伐果决的凌厉,这会更是字字透着杀气,只要丘大人一声令下,他都能让黔中道血流三日!
也不怪丘望舒如此火大,他最为护短,哪能看着丘怀信一而再的被人欺辱,远的不说就说暂住在别院的湛非鱼。
暗中不知道多少人恨的牙痒痒,想要把湛非鱼给活剐了,可她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谁都不敢冒头,禁龙卫那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丘望舒这会就希望丘大人拿出禁龙卫那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来,让这些跳梁小丑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