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于果一直到处奔波不停,大肆作秀收买人心,虽然辛苦了一些,可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于果先下发罪己诏,再加上新政三法,很快在关中各郡传递开来,大臣和百姓们也渐渐接受了皇帝的悔过自新,并不约而同地将所有罪责推给赵高的身上。
特别是重用子婴为右丞相这一举动,很好的收买了过去同情扶苏的势力,使得秦国内部出现了难得的凝聚力。
皇帝终究还是圣明的,只是被奸臣给蒙蔽了而已。
既然奸臣已经死去,说明大秦国还是很有希望的。
在这种想法的支撑下,关中老秦人对于果的支持度无疑提高了许多,倘若这个时代有民调这一回事,于果基本上就能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支持者正在稳步上升当中。
当然,于果也并没有对子婴完全放心下来,他选择让赵婴担任左丞相,便是对其进行了一定的制衡,除此之外,他还将当日殿上那些难得的忠臣都提拔了上来,填充到各个关键的位置。
像新任咸阳令由吕渠担任,御史大夫由杨樛担任,至于职掌兵权的太尉,则预留给即将返回咸阳的章邯。
原来的九卿职位当中,有许多是赵高一党,已经被于果毫不犹豫地罢去,换上来的都是一些朝廷中忠于皇帝的那部分大臣,这也使得于果基本握住了朝政大权。
在这件事之后,于果便打算前去视察那些已经被赦免的阿房宫刑徒,毕竟光是赦免还不够,于果还需要他们拿着武器前去打仗,那么就更需要收买人心。
阿房宫,始建于秦始皇三十五年,为了这一座堪称天下第一宏伟的宫殿,秦国动用了整整七十万刑徒进行修建。
直到秦始皇在东巡途中驾崩,九月葬于骊山,于是秦二世胡亥便将所有的刑徒都调往了骊山陵填土,直到骊山陵主体基本完工后,胡亥便再次将七十万刑徒中的一半调拨到了阿旁宫。
直到天下崩乱之际,秦二世胡亥才不得已下令允许章邯发刑徒军前往平叛,但是需要说明的是,章邯调拨的刑徒都是原本修骊山陵的刑徒,且只调拨了十万左右,他手中的主力实际上还是以中尉军为主。
所谓的中尉军,即守卫咸阳的卫戍军,其中的主体成分都是关中子弟。
后来,等到章邯击退周章之后,从后方补充的军力更多还是关中子弟,也使得军中的骊山刑徒比例不断下降,等长史司马欣和董翳加入时,章邯手中的军队基本上已经是标准的秦军卫卒部队结构,主体成分为关中子弟。
说白了,指望着刑徒一夜之间就变成一支精锐,基本上是在痴人说梦,他们在战场能不反戈相向就已经很不错了。
问题是,自从中尉大军被章邯调离之后,目前咸阳中尉军实际上已处于空虚状态,这也导致刘邦不战而下咸阳的原因。
因此,于果目前只能暂时依靠刑徒一解燃眉之急,他真正需要依靠的则是大秦强大军功爵制度下强大动员力,以及具备可靠军事素养的关中子弟兵,这也是于果为何一直在收买人心的缘故,他要收买的正是这些关中老秦人,让他们继续派家中的子弟兵来保卫大秦。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于果也需要让刑徒们来拖住足够的时间才行。
.......
当于果的御辇抵达南山时,便已经依稀可以看到初具规模的阿房宫,正位于南山一侧,它分为主要的两大片建筑群,光是于果看到的前殿就显得十分广阔,东西足足有五百步,而南北更有五十丈距离,几乎能坐下万人左右。
望着面前规模浩大的阿房宫宫殿群落,于果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多么繁华壮丽,而是下意识在想,这座伟大的宫殿下,到底埋着多少尸骨?
走下车马的众人,迈步踏上了前殿。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于果轻轻开口吟哦着,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极为复杂。
一旁陪同的子婴也在轻轻念诵着,不由得眼神一亮,道:“陛下这短句,却是越听越觉得气势恢宏。”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子婴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担忧,皇帝能够停宫室罢刑徒自然是大大的好事,可如果他看到阿房宫这般美景,会不会又重新起了新建的念头?
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并没有显露出来。
于果没有观察到子婴短短片刻的情绪变化,他继续念道。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一旁听着的子婴以及其余大臣们,却是越听越不对劲,直到最后众人甚至直接跪伏在地上,将头死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子婴眼中含着热泪,他低声道:“陛下,先皇遗政,不可妄言啊!”
“陛下......不可啊......”
大臣们也纷纷跪下哭泣道。
这哪里是什么称赞阿房宫,简直就是在指着躺在骊山陵墓中秦始皇的鼻子在骂,骂他是一介独夫。
倘若换成在场任何其他人念出这些诗句,只怕三族立刻就挂在阎王爷那里,只等着一笔勾销。可问题是,念诵这些诗句的并非是其他人,而是当今的皇帝,秦始皇陛下之子。
以子骂父,实为天大的不孝。
可是,众人在心中细细品味这些诗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说得每一句话。
大秦之所以能到今日这局面,又岂是一个区区的赵高和一个区区的胡亥所能造成?秦始皇贵为始皇帝,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只是没人敢说,也没人能说罢了。
于果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念下去,只是谆谆叮嘱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你我君臣,当共勉之。”
“陛下圣明!”
众人高声恭贺,相比起以往的那些道贺声,这一句似乎显得更加真情实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