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暑假结束还有最后三天,白大方收到了让他去长冒大学文学院报到的通知,这次他带上了白小圆,打算也让她先熟悉熟悉校园环境。
本来还想麻烦陈九来做向导,结果对方只回复了他一句:“实验中,切勿打扰。”
来到长冒大学,兄妹二人在校门口分离,白小圆撒丫子跑去了她填报的音乐学院,白大方则悠哉踱步到长冒大学图书馆。
白大方现在还不属于校内人员,进入图书馆要做严格登记,前台图书管理员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周素雅。
女人脸型小巧,神态温婉,眼眸清澈,双眉修长,身上只穿着最简单的工作T恤,但依旧难掩风韵。
只是她左脸之上,从耳垂处到嘴角,一道醒目刀疤清晰可见,狰狞可怖。
都说脸是女人的第二条命,可周素雅丝毫没有在意脸上残缺,甚至没有半点遮挡刀疤的举动,神态如常给每一位来图书馆的师生做着登记清点。
等白大方走到她面前,周素雅低着头递上一张表格,待白大方填写上交后,她大致扫了一眼,正要签字放行,却猛然抬头。
“白大方?”
一直神态如常的周素雅脸上终于有了轻微变化,她盯着白大方的面孔久久出神,随后叹息一声,交代道。
“进去吧,校外人员在图书馆内滞留不能超过三个小时,否则缴纳罚款两百,终身禁止入内。”
白大方有些疑狐,但后面还排着长队,也就没有多问,按理来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周素雅才是。
等他转身离去,周素雅抚摸着自己脸上刀疤,喃喃自语。
“你爷俩长得真像啊……”
白大方直奔图书馆二楼,来到古文书籍相关区域,少量有关妖族文字的记载存放在这片区域,也是明面上为数不多能找到的资料。
他一一翻找过去,相关资料的书籍数量寥寥无几,加起来不过十一二本,大多都是皮毛科普和民间传说,属于给走近科学能水个上中下三集的无聊内容。
唯一有用的是徐止撰写的一篇文章,大致分析了妖族文字语法上和人类文字的差异,不过也就是猜测和笼统概括,真要想问细节,还得找的徐止本人。
“听说徐止是个老古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纳我这个走后门的便宜教授。”
白大方心里嘀咕着,一阵瞎忙活过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将书籍重新放回书架,手一个不稳,不小心将一本《诗词集》拖落。
《诗词集》落地翻开,一张素描画在白大方眼前展开。
画中一朵残梅孤立雪中,枝叶已被风雪侵蚀大半,花瓣片片凋落,只剩残破花骨傲然挺立。
画纸所在页面正是一首咏梅诗,白大方拿起来读了读,上辈子背了十几年的唐诗宋词,一时间只觉这诗差点味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
雪欲侵凌更助香。
残月窥窗觇幌色,
刀痕了却无花商。
震炎国三千年没有改朝换代,统治趋于平稳。
没有那么多国仇家恨,也就少了些许多愁善感的才子佳人,大多诗词写出来,都是一股子矫揉造作的味道。
这画虽是一副简单素描,但白大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它画工笔力深厚,意境饱满,夹在这么一首诗中间,倒是被糟践了。
白大方凝视着画中梅花,一时心头悸动,鬼使神差地提笔落字: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关上诗集,白大方转头离去。
楼下,正到了图书管理员的换班时间,周素雅清点着自己的杂物,一台电动轮椅缓缓朝她驶来。
周素雅笑着招呼:“梅梅,今天我可多帮你代班了半小时,去干吗了?你姐姐人呢,就这么放你一个人过来?”
“麻烦周姨了,今天郡主提前去音乐学院看看环境,姐姐自然得过去陪着,我一个人行动不便,您见谅。”
少女声音婉转清澈,一身墨色蚕丝长裙,一头乌黑齐肩短发,虽然双腿残缺,却依旧笑吟吟和每个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那我就先走了,你忙着,改天周姨再请你吃饭。”
“周姨您去吧,改天我要吃火锅,带上我姐姐,不要清汤!”
“那你周姨我可顶不住……”
“那鸳鸯锅是底线,不准放番茄!”
“鬼丫头!”
二人闲扯着交接工作,少女控制轮椅进入柜台内,在胸口挂上名片。
名字:归梅梅。
白大方下楼,见柜台内换了一个清秀少女,不免略微多打量了一眼。
等他离开图书馆十分钟后,有一学生拿着那本《诗词集》下楼而来,摆到归梅梅面前。
“借书。”
“稍等……”
归梅梅熟练的登记着书籍资料,顺手从书中取出那张素描画纸,低头一打量,只见自己的画上多了两排端正字迹。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归梅梅一时看入神了,喃喃念叨着画上词句,直至最后一行:“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即使这个世界没有家破人亡的李后主,词中凄凉少女依旧感同身受。
凋敝的梅花,残缺的双腿,离别的父母,无法传达的思念……
词间每一个字句都叩击在她心弦之上。
“对不起,这本书可能不外借了!”
归梅梅将诗词集收入抽屉,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眼眶微微发红。
“有手续问题吗?”
“对!”
“好吧,那我下次再来。”
第一次说谎的归梅梅紧张地拍了拍胸口,调整好心跳后,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画纸和素描铅笔。
“写这诗的人是什么样的呢,看笔迹应该是个男生,估计是个文文弱弱的小伙子,他难道他也和家人分隔两地吗?”
她一边念叨,一边在纸上开始描绘脑中幻想的男人模样。
不知不觉,少女脸上染起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