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暗道赵蕾神算子，把自己姥姥把自己的衣服全给了孙子的事说了一遍，“我是家里老大，没衣服就只能做新的，下头弟弟妹妹穿的全是我的衣服改的。”
几人了然，“也是啊，那你婶子现在上工不？”
“上啥工啊，家里两个弟弟妹妹还小，我家三个孩子，吃喝拉撒全得找我婶，现在学校停课了，我婶子下地也挣不了几个公分，还不如在家糊糊火柴盒。”卫国说的是实话，糊火柴盒一个月还十多块钱呢！
全然忘了自己平时总对着弟弟妹妹吐槽赵蕾压榨他们三个的劳动力。
“你婶子就没想找个工作？”红卫兵头头道。
卫国给弟弟妹妹擦擦嘴上的西瓜汁，一脸无所谓：“想有啥用，工作又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好找？再说，我还两个弟弟妹妹呢！”
“放到托儿所去不就行了！”一个红卫兵三两口吃掉一片西瓜，“市里的废品收购站正好缺人，咱们头今天早上去问了问，人家还差一个名额。”
前两天见护卫队那群人那么勤快，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虽然打扫卫生不是啥了不起的事，但跟他们搁一块，他们这边怎么看怎么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老大脸上没光，又不好意思跟人家抢着干活，只好从工作这边找补回来了。
之前废品收购站太小了，‘破四旧’运动一下来，地方立马就不够用了，这两年刚扩大起来。
“啥！真的啊！”卫国扭头看红卫兵头头，“老哥，我婶的工作要是能下来，我请你吃肉包子！”
一边一群人起哄“哎！还有咱们呢！”
“你们赶紧吃瓜吧！”卫国往几人手里塞了西瓜，接着问红卫兵头头，“老哥，要是在市里上班，是不是还得来回折腾啊？”
钱多多咬瓜的动作一顿，光想着来吃西瓜了，忘了这茬了！
“那什么，应该是住在收购站吧，我今天是顺路去问的，不太清楚。”钱多多含糊道。
卫国牢记赵蕾的话，也不拆台，“谢谢老哥了，让哥费心了，回头我婶工作落实了，我真请你吃包子！”
钱多多心虚的笑了笑，心里不大是滋味。他是为了蹭人家的西瓜才去问的，结果人家抱了这么大希望，倒显得他太敷衍了。
中午赵蕾硬留了几人吃饭，主食是窝窝头和高粱饼子，她煮了一大锅疙瘩汤，只是一锅汤里头面疙瘩寥寥无几。
“对不住大家，家里快断粮了，凑合吃吧。等过段时间大队里分了粮食，大伙再来，我给你们做细粮馍馍。”赵蕾笑的不好意思，让卫国陪着几人吃，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屋里……
吃鸡蛋糕。
卫国悲愤交加。他对赵蕾的行径心知肚明，可还得拉着这一群人啃窝窝头。否则弟弟妹妹也要受连累饿肚子。
钱多多看着卫国这一脸的‘心疼’，和手底下的弟兄们专拿窝头吃的做法，心里更不好意思了。
他回去就去了废品收购站，问清楚待遇和现有职位，打算回头去告诉周卫国。
无独有偶，护卫队副队长因为吃的瓜最多差点惹毛了周海澜小同志，也让家里人帮赵蕾找了份工作——纺织厂后勤。
卫国听说这个岗位的时候就眼前一亮，把李老二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结果当天晚上告诉赵蕾好消息的时候，被拒绝了。
“好好的纺织厂后勤你不去，你要去废品站收拾废品！”卫国觉得婶子疯了，“纺织厂还有小学托儿所呢！废品站有啥！”
赵蕾：……
就你这个见了吃的就不靠谱，虽然有了老学究弟弟才勉强着调的货，我能告诉你我要去找古董？
赵蕾看着卫国气呼呼的走了，拍了拍额头，孩子主意大了也不好，自从卫国开始跟着杨老学习，家里的气氛都变了，这小子这几年心智成熟了不是一丁半点。
第二天一早，钱多多就骑着自行车来了，一进门就用力拍了拍卫国的肩，“小老弟，哥给你安排了个好工作！”
“废品收购站看大门的，每天就拿个小板凳坐办公室里，看着废品进来出去。”钱多多一脸得意。
卫国勉强撑起笑，“住哪？”
钱多多：！还真忘了问！就这一条忘了问！
可这时候不能怂，钱多多爽快利落道：“废品收购站给你们一家安排住处，你觉得咋样？”
不咋样，还能有纺织厂后勤舒服？
说是办公室，不就是个小破屋嘛！
没等他想办法拒绝，赵蕾拉着小女儿出来，“钱同志来啦，进屋坐吧！”
钱多多喜滋滋的进屋，“婶子，一个月二十二块五呢！还有十八斤粮票，七两肉票，一尺布票呢！”
“能让我带两个孩子住不？”赵蕾问。
“能！还有单休日呢！”钱多多大包大揽。
赵蕾很心动，“那行，那就谢谢你了。”
“啥时候上岗啊？”赵蕾问。
“啥时候都行，明天单休，后天大后天两天吧，我昨天跟那边说了，你回头就去。”他爸是市宣传部副部长，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俩人都商量下来了，卫国也不能反对，只好陪着假笑送走了钱多多。
回来后还是嘟囔，“那宿舍冬天肯定没咱家火炕暖和，要不就在家糊火柴盒吧。”反正他现在也能挣公分。
赵蕾斜他一眼，“实在不行就租个院子住，你卫东哥为了让你当这临时计分员，没少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你跟着我一块去县里。”
卫党前阵子去当兵了，卫国算数写字都没问题，这才见缝插针做了几天计分员。
“那牛棚……”卫国看了赵蕾一眼，欲言又止。
他其实是想问那群老伙计。
“有工作咱们也饿不死，你不跟我走，就先跟着你四奶奶吃饭，我把粮食给你留下。”
卫国绷着脸，半天没说话。
“做个计分员那么高兴？你不上学了？”赵蕾看他。
后者面色一震，“学校不是都停了吗？”
“只是闹得厉害，市里的学校还是开着的。”赵蕾叹了口气，“你太小了，瞒不住事，刘老太天天说你跟坏分子走的近，咱们必须搬去市里。”
“我不去。”卫国木着脸低下头，“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他们不说咱们也多吃不了一口粮食！”
赵蕾仰头片刻，“非要我跟你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