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意思?让我婶子住废品房?”
“我看你是剥削劳动人民!”
这帽子扣大了!
站长也傻眼了,“我咋剥削了!”
“让劳动人民住放废品的屋子,你不是剥削是啥!我看你就是资本主义!”
这个时候的‘资本主义’跟七零末八零初的‘流氓罪’基本持平。
“我,我没有!”眼看几人就要把他拉走,站长急了,“等会!”
赵蕾隐晦的拦住几人,“站长啊,家里是真困难,但凡能放下一个,我都不能来给政府添麻烦啊!”
陈忠实用力甩开几人的钳制,“附近有一家人,家里正在往外租房子,咱们收购站没有宿舍,你要是打算工作,还不想住废品屋,就得租房。”
他整整衣服,看了眼围在身边的几人,“我家也远,住房更困难,要么住废品房,要么租房。除了这两个,你们就是说我是造反派我也没办法。”没见他自己亲爹都住到收购站来了吗!
赵蕾默,租房一个月两块多钱,两块钱换一个舒舒服服的住址不亏,但是万一遇上极品房东……
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赵蕾一脸为难:“那家人好说话不?我怕关系处不好……”
见她妥协,站长才松了口气,心道租一个月的房子他抽成五毛钱,怎么也赚了。
“好说话。是个和善的女人,家里四个孩子,往外租房就是为了挣点粮食吃。”
赵蕾没说话,他看了眼驴车上的两个孩子,又道:“这孩子得去幼儿园吧?那家人家离幼儿园也不远,以后接送方便。”
赵蕾赶紧道:“那行,咱们去看看吧?”
“我来带路。”站长脚步一停,看了眼几个红卫兵,“人家家里孩子多,又没有男人,咱们这样去吓着人可咋办?”万一这几个人给杀价,估计姓林的那傻女人直接让他们白住了。
赵蕾本意是想让几个小伙子跟着,万一对方是个泼妇,她不用出声也能完美解决。可陈忠实这么一说,赵蕾又觉得有道理。万一对方弱不禁风,他们一群人大马金刀的往一边一站,房租都不用商量了,人估计直接吓晕了。
“满子,你带着弟弟妹妹留在这等舅妈,我跟站长去一趟。要是能解决房子问题,我就留下了。”
“放心吧舅妈,弟弟妹妹跟着我一准没事!”怎么说他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
赵蕾让几个小红兵留下,“你们有事就去忙,晚上叫上小钱一起来。没事就在这等一会,别急。”
吃瓜,别急。
今天周末,几个人都没啥事,当然不急着走。
赵蕾和站长出了废品收购站,走了两条胡同就到了租房的人家。
他们刚要敲门,木门从里面打开了,卫国抬眼就看见赵蕾,“婶子,你咋还来接我了呢?”
“婶子,我们没事,这不就要回去了嘛!”李卫兵热情的不行,“哎,我都说了这块我们熟!”
赵蕾摆手,“我哪能对小李你不放心呢!你脑子这么好使,闭着眼都能在市里转两圈,婶子心里清楚着呢!”
李卫兵原本笑容一僵,一听赵蕾夸他,又咧开嘴笑了:“那婶子来这干啥?”
赵蕾笑:“等我出来再告诉你们,你们在这等着。”
说完就跟陈忠实进了院门。
屋里,几个孩子围在床边,最大的女儿端着碗给林乡水喂水,见她呛了,又赶紧放下碗拍背。
边上三个小的呜呜咽咽,又不敢大声,唯恐外头那些人听到了,又回来打砸一通。
陈忠实带着赵蕾敲门:“林妹子在不?”
林乡水咳嗽两声,“是陈大哥吗?”
“是呢!”陈忠实这才推开门进了堂屋,堂屋里一片狼藉,虽然桌椅板凳都没倒,可怎么看怎么觉得糟乱,跟往常干干净净齐齐整整的样子大相径庭。
“家里是出啥事了?”陈忠实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陈大哥先别进……”林乡水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陈忠实一开始还以为是林乡水娘家人又来要钱了,可万万没想到上午被抓到和坏分子亲近的人就是她!
看着林乡水一半长发,一半秃头的样子,他可怖的退了两步,“跟,跟坏分子亲近的人是你?”
林乡水泪眼朦胧,“不是,陈大哥,我……”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陈忠实说完,踉跄着步子跑了。
外头还有红卫兵呢!万一红卫兵给他盖上个亲近坏分子的名号,他工作都要完蛋!
留下屋里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赵蕾:如果这个就是房东的话,那还真是挺容易相处的……吧?
像这种不为利益冒险的人,真的不多。
当然,如果这人是个白莲花,并且整天劝她扶贫,也挺憋屈的。
赵蕾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尴尬:“大姐你好,我是来租房子的。”
“哦!”那人艰难的支起身子,由大女儿扶着靠在床头。
或许是觉得自己面目狼狈,她伸手想要捋捋头发,右手却摸了个空。
“大,大妹子见笑了。”她尴尬低头,眼泪离眶而出。
赵蕾也觉得不自在,想说要不改天再来,不料那边小姑娘开了口,“妈,之前不是说一个月两块吗?”
又问赵蕾:“婶子,一个月两块,两间屋,厨房咱们分开用,你租吗?”
“租!”赵蕾道:“我们家东西都在废品收购站呢,现在拉来行吗?”
“行!我跟大弟去收拾屋子,你们来了就能住。”小姑娘口齿伶俐的交代弟弟妹妹招呼好亲妈,带着大弟跟赵蕾一起出了屋门。
“我家不是坏分子,我妈心善,老太太的孙子快咽气了,求口饭吃。我姥姥说过,饿着肚子咽气的人没力气,过不了忘川河,下辈子连人都不能做,可怜呢!”小姑娘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到了另两间屋。
“以前屋子我爷奶住的,他们现在跟着我大伯住去了,就是这两间。”
小丫头推开门,“就是这了。”
赵蕾进门一看,屋里不算乱,只是有些灰尘。
外间大屋里只有一个炕,显得空荡荡的。
“里面还有个小间,以前我堂哥住,他现在在省里工农兵大学上学,回家都是在我大伯那边,这房子租出去还是我堂哥提出来的。”
小屋里东西倒还多些,不过也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和一套桌椅。
“挺好的。”赵蕾点头,但是两块钱实在是不便宜。
小丫头松了口气,这才让身后的弟弟去扫地擦桌。又扭头笑道:“婶子看着眼熟。”
能不眼熟嘛!
赵蕾也笑:“是啊,我一进市里就看见红卫兵跟你们家人了,刚才出去的是我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