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低头吃饭,味如嚼蜡。
怪不得闫玉都去食堂吃,闫妈妈这手艺真不敢恭维。
吃过饭,远山跟闫玉就被赶出了屋。
闫玉尴尬的笑,“要不,要不咱们出去转转?”
“嗯,就去看电影吧,今儿晚上可能是上海滩,咱们去碰碰运气。”
俩人一块去了,远山在电影院门口买了两瓶饮料和一斤糖炒栗子。
卖栗子的小哥看着他,“大哥,你这瞧着挺有钱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远山笑:“我换了一身衣服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那少年看了又看,又看他身边的闫玉,指了指闫玉,“我见过这个姐姐,没瞧见过你。”
“你第一次卖栗子,就是我跟我室友买的,忘了?”远山笑着给了他钱,和闫玉进影院了。
直到到了影院里,坐在位子上,闫玉才问:“你真认识他啊?”
远山道:“认识,他头一回来卖栗子的时候,我那次累得要死,想家,就跟张申他们几个来看电影,看见他在门口哭,说是栗子卖不完,弟弟没法上学了,我就把他栗子全买了。”
闫玉没想到他心肠这么软,直到:“真的看不出来。”
青年看了她一眼,笑:“有什么看出看不出的,我不缺钱,他正需要,就当时日行一善了嘛!”
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一个人不缺钱,闫玉看了眼他的西装外套,在新百货大楼上挂了一个多月,标价高昂,无人问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却让她心里沉甸甸的。
她真的很想解释自己那些脱口而出的对资本家不喜的话,又怕弄巧成拙。
等晚上两个人一起出影院,那个男孩就拿着一大包栗子迎了上来,“大哥!”
远山笑,“认出我来了?”
“嗯!”那孩子点头,远山指了指电影院门口,“这块缺个卖吃的的,回头,你跟电影院负责人说一声,租一下场地,摆个摊子,卖点果脯什么的,一准比栗子快。”
那小孩抹眼泪:“诶!谢谢大哥!”
远山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哭什么,回头就支个摊子吧,别让别人占了先机。”
然后就拉着闫玉跑了。
等看不见那小孩,他才叹气,“当初我来的时候,他才十四五岁,跟我中学毕业的时候一个样,可日子一晃就过去了。”
闫玉点头,“是啊!”她偏头问他:“你多大来的这里啊?”
“二十岁那年,大学毕业就来了。”远山想起来就想笑,“那时候真苦,要不是你爸解救我们,我都想回家种地了。”
闫玉笑的弯着眼眸,“哪有那么夸张啊!”
她问:“你在家里排第几啊?”
“算是老四吧。”
“你们俩兄弟姊妹几个啊?”
“五个,我下面还有个妹妹。”远山道:“最大的是我哥,在中科院。二姐没怎么读过书,也算是手艺人。三姐……上班呢。妹妹算是个小领导。”
闫玉红着脸,“我爸也是干部,妈妈是护士长,咱们家庭方面还算般配。”
远山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他只觉得心跳加速,又有些心虚,“是,是吗?”
“嗯。”她低下头。
俩人都不再说话,一直到闫家,远山才道,“你,你回去打算怎么跟家里人说?”
闫玉低下头踢石子儿,红着脸道:“你,你不是说觉得挺般配吗?”
明明是你说的。
远山点头,“那,那我回头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背着手,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羞涩的眸子里如同装着万千星辰,亮晶晶的,“嗯。”
远山觉得这比自己第一次上飞机还兴奋,他道:“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我哥说,要是有了对象,就得买衣服,买礼物。”
“不用了,”闫玉低下头,“没那么多讲究的,你自己留着钱吧……”
远山也红了脸,“我这些年的津贴都留着,也不算缺钱。”
闫玉这才道,“那好,我明天八点在门口等你。”
目送着她上楼,远山才跑回了宿舍打电话,“妈!”
杨恒:“是爸!”
“爸!我今儿跟闫玉去看电影了,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谈一段时间,您跟我妈说一声,让她惊喜一下!”
然后就挂了电话。
杨恒看着手里嘟嘟响的电话,撇了撇嘴,撂下了。
等赵蕾从厨房端着果盘出来,他拿起报纸,“远山来电话了,说相亲顺利,两个孩子已经决定先谈一段时间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赵蕾冷笑:“我信他个鬼!之前回来相亲,也说跟人家女孩看对眼了,结果呢?人家都订婚了,他才说觉得理念不合,就没跟人家谈。”
“……”杨恒表示没话说,主要远山不靠谱的事做多了,别人没法信他。
第二天,不被亲妈相信的远山,就带着请了假的闫玉去了新百货商场。
俩人倒是没买什么,闫玉有自己的工资,衣服鞋子都不缺,远山给她买了几个新发卡,又买了些好吃的,俩人去了当地有名的鲁菜店里吃饭。
闫玉道:“我最爱来这家店吃饭,我妈做的饭真的很一般。”
远山笑,“我常见你去食堂吃饭,以为你是跟战友一块,昨天在你家吃过饭之后,才知道你是挑嘴。”
她害羞的瞪了他一眼,喊了人点菜。
两个人点了四个菜,远山还吃了一碗米饭,等吃完饭,闫玉震惊的看着他,“你这么能吃,你家里人养得起你吗?”
“我干嘛要别人养,我自己就能养起我自己。”他和卫国只拿工资过活,赵蕾觉得心疼,就把电器厂50%的利润分给了他们俩人。
远山放下筷子,“这菜确实挺好吃的。”
“那当然了!”闫玉去结账,一见老板娘给远山找零这才知道他已经给过钱了。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闫玉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就算新衣服都要贴一个补丁。”
“爸爸发的布票,妈妈买了布,给我做了一条新裤子,可是裤子刚做好,我妈就往上订了一块补丁。”闫玉叹气,“我当时就哭了,觉得委屈,自己连条新裤子都没得穿。”
“后来呢?”
“后来被妈妈骂了一顿……”
远山轻笑一声,无视闫玉的怒视,道:“我小时候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里面的秋衣秋裤,棉衣棉裤,都是好的,所有的外套,都是大布丁带着小布丁,没有一件像样的。”
“我妈是个寡妇。我爸和我伯伯,在我没出世的时候就没了。我大伯娘扔下我哥跟着别人走了。我妈没办法,也不忍心看着我哥受他外家人磋磨,就带着我哥过日子。”
闫玉咂舌,“你妈真是个好人。”
“是啊……”远山叹气。
第二天,远山又开始试飞员的工作,这一去基地就是七八天,再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周末。
文艺兵虽然轻松一点,可也只过单休。
俩人又出去玩,远山给闫玉买了一只口琴,“我教你吹吧!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了,我吹的可好了。”
俩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吹了半个上午的口琴,远山就带着闫玉去了涮菜馆子。
闫玉:“我还想听你妈的故事。”
远山轻笑一声,“有什么好听的,她都不信我有你这个对象。”
她睁大眼,“真的假的?”
怕她对亲妈有误解,远山便说了之前自己相亲的事,把闫玉逗得哈哈大笑,“我要是你家里人,我也不信你。”
远山故意逗她,“原来你还不是我家里人啊!”
惹得她娇羞的锤他:“不要脸!”
下午俩人又去了商场,远山看见新款的裙子,给她买了两条。
然后拿出一张卡片给她,“海rain这家店的衣服挺好的,我姐是……这个品牌里面的技术人员,卡是打三折的,你以后就拿着卡来。”
海rain这个品牌名声很大,在国内外都很出名,闫玉觉得不好意思,远山硬塞给了她,“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姐说就当见面礼给你了。”
闫玉红着脸,“我跟你姐还没见面呢!”
“咱俩见面的见面礼。”远山硬塞给她,就拿着皮夹去结账了。
两双皮凉鞋,两条裙子,一个遮阳帽,一共花了五百多块钱,闫玉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她把卡送上去,店员看了一眼,就又装了几样东西,恭恭敬敬递给了闫玉,又迅速的找了钱,一共花了一百六十多。
远山拎着纸袋往外走,闫玉看着店员递给她的东西,“这什么啊?”
远山轻咳一声,“回去再看吧。”
他想给闫玉买块表,她不让。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妈看见一定会打我的!”
远山却道:“这是我们家的规矩,男女双方确定关系,一定要买块贵重的手表。”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除了结婚,哪有随便买手表的!”闫玉看他。
远山张张唇,想说自己家里就是这个传统,可又怕她多想,闫玉不喜欢资本家的。
“那,那我们回去吧。”
闫玉心头一紧,略显低落:“哦!”
两人去麦当劳吃冰淇淋,远山道:“我听说港城有一家咖啡店,里面的冰淇淋有各种口味,蛋糕上面全是樱桃,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们是军人,哪有时间啊!”
远山沉默一瞬,又:“哦!”
俩人一个瞒着不敢说,一个沉默着不敢接受,都摸不准对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