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绵密的细雨淋湿山林,到处都是雾蒙蒙的白茫茫一片。
即便如此。
也仍然抵挡不住村中长舌妇们尽情地吐着沫子八卦着。
村中最大的梧桐树下,凉亭里边坐满了农闲的妇人们,争论着谁家的媳妇儿最听话,谁家的小子最有出息。
老妇人麻利地剥着豆子,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挂着洋洋得意,扬声道:“要论谁家小子最有出息,那就属老赵家的大儿!人长的俊不说,瞧那身板子!身高手长,力气大,干活没得说,还在县里的武学院上学哩!”
其他妇人听到这话却不依,纷纷争论道:“赵家大儿是好,可他家室不好,一个老寡母拖着一身病,苟延残喘的,他再能耐,往后药钱也得贴许久!可你们再瞧他隔壁家的李家,他家大孙可不输他哩,容貌俊俏不说,知书达礼,一身书卷气,可比赵家大儿瞧着文雅气派多了!”
况且。
后头还有嗷嗷待哺的姊妹好几个,这压力可不清减的。
因此。
这话引起众人们强烈附和,“就是就是,李家香火兴旺,家中又和睦,真真是没话说,差就差在他们三房无子,也不晓得会不会传染,改明儿李家人要是再出一位生不出儿子的,那事儿可就大了,可这东西应是不传染吧?”
这话实属不正经,惹得大家轰然大笑,乐得东倒西歪。
“这事儿要是能传染,那李家怕是都得绝后了去呢!”
“就是就是,这哪怕闺女能招婿,可仨女婿也不抵一个儿子强!”
“怕是李家老三那活儿不成,要不怎的连生仨闺女?”说这话都妇人一顿挤眉弄眼,推搡着隔壁的妇人。
众人又是一阵嘎嘎笑,仿若一群鸭子聒噪音大嘎嘎作响。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李福欢只觉得她们吵闹,有这时间,多去地里干点活儿多好?
她们还在这儿八卦时,她已经采了一箩筐的山货下山了。
春日菌菇值钱,卖去县里,一斤能得三文钱,还是湿的,量重,她这一早上就能采到十一斤,能赚三十三文。
李福欢心里惦记着这笔银钱,心里还是挺美滋滋的。
瞧见李家老三的大闺女从山路下来,今年十一岁的姑娘已经亭亭玉立了,模样真是没得说,漂亮的丹凤眼上扬,唇红齿白,肤色是整天往外跑也晒不黑似的白皙。
身上带补丁的衣物已经有些破旧,更被雨水打湿不少。
头上戴着顶旧草帽,明明毛毛糙糙的破烂东西,偏偏小姑娘生的标志,硬生生将这寻常的破草帽都称得好看了。
众人们眼睛再一转,就停留在她背着的大箩筐里头去。
有货!
“大妞你这是打山上下来?几时去的?我早晨天不亮呢,就到这儿哩,怎的没瞧见你上山啊?又采到啥好货了?”
天不亮就过来这边守着聊八卦,这些人也是有够闲的。
李福欢心里暗自吐槽,面上却是笑眯眯地含蓄道:“没有没有,就几块菌子,也不值几个钱,婶婶们聊,我先回了。”她说着就脚底抹油,一溜烟地溜了。
生怕她们围上来翻她的大背篓,总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眨眼之间就没了身影,惹得妇人们直叫唤道:“诶!诶!你这孩子,让婶子瞧一眼怎么了,生怕我抢你似的!”
大家伙也是看个乐呵。
也在这时忽而感慨起来,“这李家老三的大闺女也没得说,勤快的,每天天不亮的就去山上,这山上黑乎乎的,咱们这些大人都没几个敢去的,她胆子倒是大。”
也有人说道:“再好的姑娘又如何?那也不能当儿子使!”
凤凰村位于大夏国的中部地区,归属通州的西县管辖,除去人多的西县,四通八达的通州还有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区,为东县,那边人少地贵,真真是寸土寸金。
而这些最为常识的地理知识,却在这些农妇们脑中压根没个概念,对于她们来说,就连县里都是很少去的。
李福欢并不想自己像她们一样,她穿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一年,是胎穿,哪怕再想牢牢记住,可从最开始的混沌状态,再到她慢慢恢复自己的意识,还是丢失部分记忆。
但她仍然记得从前的日子的科技有多么发达,知道自己是个出了社会打拼多年的苦命打工仔,最主要的是学识大部分已经归还学校,每日除了摸鱼摆烂她毫无长处。
毕竟在那样一个国泰民安的世界,她想混个饱饭实在容易,所以她也就任由自己躺平混日子,结果就惨了。
李福欢穿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啥都不会,还真的得从头来。
好在她有伟大的中华民族之魂,不屈不挠,知道穷了就上进了,开始每天琢磨着怎么赚钱,至少她不懒了。
人只要不懒,就饿不死,所以她每日都是村里最早起床的,也勇的很,天不亮地就敢上山采山货,半点不怵。
因为她怕没钱,她怕穷,也知道没钱的话,啥也干不了。
更不想自己变成像凉亭底下的那些妇人们,天天守着鸡毛蒜皮来嚼舌根,生活里边永远只有这一方天地,太可悲了这样,所以想到这样,她的动力就会强上加强!
顺着村中的小道走,拐几个弯就到了一处四方院落。
凤凰村盛产梧桐树。
她家门口也有一颗,只是这颗有点变异,是个歪脖子树。
李家奶奶总叫嚷着它晦气,总想将它砍下当柴火烧,但是嚷嚷了十几年,也没见她砍,老太太就是嘴硬心软。
李福欢迈着欢快的步伐,踏进敞开的院门进去院子里边,才回来就听见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训斥人。
她探头一看,是二房的小儿子李旺角,被骂的直缩脖子,对上她的目光,还敢恶狠狠地瞪她,眼神跟刀子似的。
李福欢挑挑眉,对他竖起小拇指,脸上的笑嚣张至极。
李旺角顿时扯着嗓子叫嚷着:“那是李福欢这死丫头瞎说的!我才没有偷东西!是她指使我的!阿奶你快看!那死丫头还在门口冲我笑呢!她要不说我能知道枕头底下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