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眼,言徵却是悠悠笑道,“放心,我没有抓到她,这东西,是她亲自送来的,就在刚才。”
这话一出,那人怔住,似惊似疑,垂目不定,手紧紧扣在了那只黑漆匣子上。
言徵脚一勾,将近旁的一把椅子勾过来,撩袍落座,面具后寒峭的眸子轻抬,望过去,“前辈觉得她为何明明已经拿到了东西,最后却选择将这东西送了回来?”
“有了这些,喑鸣司很快就要着手调查,前辈若想尽早查清真相,何不摒弃前嫌,将你知道的都尽数告知?”言徵嗓音温和,循循善诱。
那人握着匣子,倏然嘲弄地勾起唇角,“我知道的也没有多少,怕是会让大人失望。”
“没有关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可以承诺前辈,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定会尽己所能,还你们,还天下以真相。”言徵语调淡淡,却透着铿然。
那人乱发后一双眼望着他,良久,倏然又是一笑,这回的笑里却透着些别样的意味,“真是奇怪!这么多年,居然在一个喑鸣司暗司之首身上瞧见了同样的眼神。”
言徵唇角微微一抿,眼底有淡淡疑惑,却并没有言语。
“罢了。”那人一叹间好似放下了什么,“就因着大人这眼神,我也愿信大人一回。”
“多谢前辈信任。”言徵淡淡一笑,宠辱不惊,云淡风轻,“前辈先与我说说,这匣子里的东西,就是信中所说的物证全部了?”
言徵直到天边泛起青白色时才出了诏狱,诏狱外等着他的人立时就是围了上来。
“大人,已是按你的吩咐,将洪玄知的尸骨,以及所有证物从京兆府带了回来。”
“洪玄知购买宅子的那家牙行相关人员也已带回。”
“工部相关人员也已传唤。”
几个手下一一拱手回话,言徵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渐渐亮起的天,好似自语般低喃了一句,“天亮了啊!”
缓了一息,他微微扬高了下颚,“去一趟春织阁请人吧!”话落之时,他头一转,侧目望向一旁的陆衡,“陆同知亲自去!”
陆衡心领神会,拱手应道,“是!卑职领命!”转身欲走时,意味深长留下一句“大人放心”,这才转过身,带着人走了。
想来是好天气,天光方亮,外头鸟儿就是欢快地唱起歌来。
只是,这清晨的宁静很快被骤然传来的喧嚷声所打破。
晏晚晚一直在等着,听着这动静,骤然睁开眼来,翻坐起身,开始有条不紊地穿戴起来。
奇怪的是外头并没有她以为会有的呵斥和催促声,那一阵喧嚷过后,居然安静下来,这让她有些不安,蹙着眉心,加快了动作。
很快穿好衣裙,将一头发丝随意挽了个纂儿,便是疾步推门而出。
到了外头一看,她终于知道为何屋外又安静了下来。
“陆大哥?”那一身鸷鸟不群的喑鸣司官服的人不是陆衡又是哪一个?
晏晚晚料到喑鸣司会来人,却没有料到来的会是陆衡。难怪了……她扫视一周,见他们春织阁的人都陆续起来了,个个噤若寒蝉地立在一旁,神色虽有不安,却不至惊慌,显然正是因为来的人是陆衡的缘故。
陆衡回头,笑着朝晏晚晚一拱手,“弟妹安好。”
晏晚晚“不知”陆衡是喑鸣司,见他这样一身妆扮,出现在春织阁中,那些明显是他手下的,又将阁中众人都看管起来,她自是一脸的惊疑不定,“陆大哥这是……”
“本来不想惊动了弟妹,可到底还是要交代一声的。洪玄知的案子已是由喑鸣司接管,所以,洪玄知的遗孀,这位宋娘子得随我们回衙署一趟。”陆衡目光朝缃叶一递,语气尚算客气。
缃叶一怔,蓦地惊望向晏晚晚。
后者神色沉定,略一迟疑还是问道,“可是案子尚有疑虑?否则已经结案了,如何又会移交到喑鸣司?”
“这个怕是不能说,弟妹见谅。”陆衡仍是笑着,可意思已很是清楚明白。
晏晚晚眼中掠过一道异光,“多谢陆大哥照拂,不知道我是否能一道去?”晏晚晚说着,走到缃叶身边,将她冰凉的手握住。
陆衡挑起眉,很是纳罕,“这么多年,弟妹还是头一个主动要求要去咱们喑鸣司的。”
晏晚晚眼睫微颤,心想着他这是要拒绝了吗?
陆衡就是笑了起来,“弟妹既是要同去,那便请吧!这点儿主我还是能做的。”
直到出了春织阁,晏晚晚才知道陆衡当真是给足了她面子。
不但是在清早就来了,动静闹得不大,没有惊动街坊四邻,不会影响她们的生意,门外更是备妥了马车。
她和缃叶登了车,马车才晃晃悠悠从春织阁前驶离。缃叶握紧晏晚晚的手,在车轮辘辘声中轻问道,“居然惊动了喑鸣司,是不是当中还有内情?”
“这是好事。哪怕他已经死了,你总也希望他不是死得稀里糊涂。”晏晚晚沉静着面容。
“是。”缃叶点头,面色虽白,神色却坚定,“我不信他会畏罪自杀,若他是枉死,若那些罪名都是子虚乌有,我总得替他求个公道。哪怕真的是他做错了事,我也要个明明白白。”
晏晚晚没有说话,默默握紧她的手,就如过往的这五年来,她们彼此扶持的每一天一样。
“方才那位大人……”过了一会儿,缃叶轻声问道,说的是陆衡。
“他是我夫君的一个朋友,想必都是看在我夫君的面儿上。”晏晚晚轻声道,“一会儿问着什么你都直说,也莫要让他们太为难。”缃叶知道的本也不多,请她问话不过例行公事。
可喑鸣司名声在外,光是进去一趟也能将人吓个够呛,有了陆衡,倒是心里有底了些。陆衡给她们方便,她们自然也该投桃报李。
缃叶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应下。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马车缓缓停下,撩开门帘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喑鸣司衙署阔大威严的门庭。白日里看着,与夜晚有些不同,却仍然有一种无言的威压,落在心上,如影随形。
“带我弟妹先去厅里喝茶。”陆衡交代了一声,立刻有个喑鸣司抱拳应着,上来为晏晚晚引路。
陆衡又笑望向她,轻声婉语的,似是怕吓着了她,“弟妹先去厅里坐着稍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