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泽田将毛笔放在笔山上,轻轻吹了吹写满蝇头小楷的宣纸,推开和田玉镇纸,将条陈拿起来逐字逐句的检查了三遍。
整篇文章写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丘泽田自己看都觉得一股霸气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他满意的点点头,突然听到窗外鸟鸣叽叽喳喳的响起,丘泽田推开窗户,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他赶忙吩咐侍女给他洗面梳头更衣,饭都顾不上吃骑马向帅府疾驰而去。
丘泽田作为冠军侯府的常客,出入侯府自然无需通报。
他照例和门子张十三打过招呼,刚要抬腿进门。
“丘公子,请随小的来。”
丘泽田也没多想,就跟着张十三来到书房。进门看到丘雨晴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
“晴妹,侯爷呢?”
“侯爷在演武场练刀,五哥把条陈给我看看。”
丘泽田得意的将精心誊抄在娟布上的条陈递给丘雨晴。
丘雨晴接过条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狠狠瞪了丘泽田一眼后,抄起桌上的黄铜打火机,打着火将条陈点燃。
丘泽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着着火的绢布,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灭,捡起来后发现只剩下一小半。
丘泽田满脸通红强压怒气冲丘雨晴说道:“晴妹你觉得我写的不好可以提,干嘛把它烧了?我写的就这么不堪吗?”
丘雨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淡淡的说道:“五哥你写得很好,小妹觉得非常威武霸气。”
丘泽田瞪圆了眼睛道:“那你为何还把它烧了?”
“因为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后见不到他五舅。”
“晴妹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丘雨晴乜了丘泽田一眼。
“五哥你别看皇太极对我夫君温顺的像绵羊一般。
他可是西征赶走林丹汗,南下围攻京师,再对阵我夫君之前,未曾一败的一代雄主。
你这篇写得跟讨贼檄文一般的条陈递上去,皇太极为了维护面子也非杀你不可。”
丘泽田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条陈写的太嚣张了。
红着脸辩解道:“可昨天侯爷连勿谓言之不预也的话都说了,我想着条陈也要写的言辞激烈一些才好。”
丘雨晴怒其不争的看着丘泽田。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五哥!侯爷就是打着,皇太极看完条陈一怒之下杀了你的打算!
这样东江军就可以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将东虏连根拔起了。”
丘泽田闻言额头冷汗立布。虽然书房内温暖如春,但他却感觉周身一片冰凉。
“可,可妹夫,妹夫为何要让我去执行这送死的任务?”
丘雨晴冷笑一声道:“哼!因为侯爷不想让外戚有太大的势力。
五哥是丘家的千里驹,在泽字辈兄弟中,无论胆识还是办事能力都是佼佼者。不然父亲也不会推荐五哥来东江镇入仕。可我夫君想要一个平庸且容易掌控的镇东伯!”
丘泽田嘴唇哆嗦的说道:“晴,晴妹,如,如今我该怎么办?”
丘雨晴掏出准备好的条陈递给丘雨晴田。
“五哥把这个条陈交给皇太极,他看了之后既能明白侯爷的意思,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丘泽田拿起条陈看了一遍,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比自己写得要委婉一百倍。
丘泽田黯然道:“多谢晴妹提醒,此事过后我想回贵州老家。这镇远伯不当也罢。”
丘雨晴看着丘泽田的眼睛道:天津哪位生了个男孩,还请五哥为世子保驾护航。”……
张世恒一眼就认出条陈是晴妹的字迹。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丘雨晴,没有继续看条陈上的内容。
转头对丘泽田道:“条陈写得很好!你回府收拾下行李就出发吧。”
“是,侯爷。”丘泽田回应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世恒心里纵有千般话语,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毕竟他借皇太极之手杀丘泽田的意图太明显。再解释也是欲盖弥彰。
“夫人,五哥不是久居人下的性格,我不想让他继承镇远伯的爵位。”
丘雨晴赌气道:“侯爷对五哥不满意,就要他去送死吗?”
“夫人多虑了,有东江镇做后盾,皇太极绝不敢动五哥一根毫毛。”
丘雨晴不想继续这个无法验证的话题。
“恒哥,天津解来的银子为何一次比一次少?再这样下去东江镇可就入不敷出了。”
张世恒解释道:“卷烟工艺没多少技术含量,现在市面上的香烟品牌不下百种。
卷烟的批发价格从三十文一包降到了七文。
如今一包烟只赚一文钱,天津卷烟厂的利润,也从去年最高时的三十万两每月,降到了没月不到三万两。”
丘雨晴冷笑道:“这些都是卷烟厂经理林广生的一面之词,我已经派人去天津查账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具体原因就会水落石出。”
张世恒已经将查账权下放给了丘雨晴负责的后勤司。
他虽然明知道丘雨晴派人去天津查账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也只能默认。
丘雨晴继续问道:天津市泊司去年秋拍的成交额是二千五百八十万两,收取拍卖手续费一百二十九万两。
而今年春拍成交额才四百七十万两,手续费收入仅仅为二十七万五千两,连去年秋拍的零头都不到,这相差的未免太多了吧?”
张世恒心知晴妹是嫉妒怜星先她一步诞下男孩,从而迁怒了自己在天津的所有属下。
可自己一统全球的野心,说了晴妹也无法理解。
只能耐心解释道:“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封锁了大员海峡,导致大员岛以南的海商无法来天津港。
今年只有日本,朝鲜,琉球的海商参加了春季拍卖,财大气粗的泰西海商没来,能有四百七万的成交额就不错了。”
丘雨晴闻言急道:“奴家听过郑芝龙的大名,据说他手下有战船三千条。他为何封锁大员海峡?咱们不能找人从中谁和吗?”
张世恒冷笑道:“呵呵!郑芝龙学咱们在月港也搞起了拍卖会。
每年来大明的海商就这么多,如果在天津港采购了货物,就不会去月港,反之亦然。
我和郑芝龙是绝对的竞争关系,天津市泊司和月港市泊司只能留一个,绝不可能共存。”
丘雨晴闻言忧心忡忡的说道:“现在天津那边收入锐减,辽东这边还处于投入阶段。这眼看辽西又成了东江镇的势力范围。
新领地怎么着也得投银子安抚人心,这里里外外都需要花银子,朝廷又停了辽饷。
如今东江镇进项少,支出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个大管家要当不下去了啊!”
张世恒笑道:晴妹放心,为夫已经委托齐亚诺王子去寻找适合造船的木材了。
东江镇的军工技术远超郑氏,等咱们的战船造好,凭借船坚炮利,击败郑氏绝无问题。
到时候东江镇一统大明海疆,一年赚数千万两银子都轻而易举。”
丘雨晴赌气道:“大库的银子,可支撑不到战船下水的日子。”
“晴妹放心,很快就会又大笔银子进账。”……
山海关总兵府。
练兵总兵吴襄,宁远副将吴三桂,援辽副将孔有德,山海关总兵宋伟,新任蓟镇总督杨嗣昌,就镇远伯去世之后的辽西局势,开起了闭门会议。
杨嗣昌从怀里掏出一摞庄票甩在桌上。
吴襄等人喵了一眼,发现都是一千两面额的大额庄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厚的一摞起码有十几万两银子。对于停了辽饷之后靠种粮为生的众将来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银钱了。
杨嗣昌扫了一眼众将那贪婪的目光。
微笑道:“只要大家一致拥护丘泽丰继承镇东伯爵位,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孔有德红着脸兴奋道:“啊!只是推举丘泽丰继承镇东伯爵位就能分这么银子?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吴三桂冷笑道:“呵呵,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冠军侯夫人可是丘老爵爷的独生女,冠军侯不可能对镇远伯爵位继承一事袖手旁观。
他要是也想让丘泽丰继承镇东伯爵位,那自然是绝大欢喜。
可他要是另又人选怎么办?你们谁敢不听冠军侯的意见?”
宋伟皱眉道:“辽西和辽东之间,相隔几百里建州女真的地盘。
冠军侯还能亲率大军来辽西不成?没有军队傍身的冠军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呵呵!那冠军侯要是带兵来辽西呢?”吴三桂盯着宋伟的眼睛道。
“不可能,没有一个合格统帅敢让后勤补给线从他人的地盘上经过。
冠军侯是帅才中的帅才,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冠军侯可以先出兵赶走东虏,打通后勤补给线再率军来辽西。”杨嗣昌说道。
“啊!”众人齐声高呼。
杨嗣昌不紧不慢的说道:“以我对冠军侯的了解。第一,他绝对会率军来辽西,决定镇远伯由谁来继承。
第二,他在来辽西之前,肯定会先将东虏赶走,以确保后勤补给线的绝对安全。”
吴三桂满脸狐疑的看着杨嗣昌道:“依杨大人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