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打碎了寂静的夜色。
吴三桂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向后退了二步将将来到床沿,然后全力向前跑了两步,双脚使劲向下一蹬身子高高跃起,从后窗窜出屋子。
吴三桂在空中躬身缩肩翻了个跟头,双脚落地后顺势向前滚了一圈卸了力道。
吴三桂站稳脚跟后,抬眼看了看院墙高度,甩开膀子向院墙全力冲刺。
他在离院墙二步距离的时候抬起左脚,右脚使劲向下一蹬,身子腾空跃起。
他这一跳足有四尺多高,在他感觉身体达到最高点就要往下落时。
吴三桂左脚狠狠地踹在一块稍稍凸起青砖上,他的身体借住这股力量又往上窜了二尺多高。
这时他竭力向上伸出双臂,双手死死的拔住了墙头。
吴三桂伸出右腿用右脚勾住墙头,双手,右脚同时向上发力,身子随即腾空而起。
他腰部使劲,身体顺势就翻过了一丈多高的院墙。
吴三桂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单脚改成双脚同时下落,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大致分辨下方向,便朝巷子西口跑去。
东虏负责包抄客舍后路的旗丁,还没有包抄到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三桂消失在夜色里。
吴三桂凭借白天路过时的记忆,摸黑来到和客舍隔着几条街的浑河岸边,他三下二下脱光衣服,闭上眼就跳了下去……
东江军在耀州一连修整三天,直到彻底恢复士气之后,张世恒才命令大军向海州出发。
耀州到海州的公路上,排成一条长龙的马车足有上千辆。
因为前方三十里外都有斥候探路,不担心敌人突袭的东江军士兵,几乎都坐在运输辎重的马车上。
有的人躺在面粉袋上,有的人坐在一摞板甲上,
有的人坐在火药桶上,就连炮管上都骑着两名士兵。
东江军第一火枪营,第一火枪司,第一火枪队把总胡大海和几个心腹,躺在运面粉的马车上。
边抽烟边聊女人。大家好好打趣了两个没结婚的童子鸡之后,话题又转到了刚刚结束的耀州之战上。
胡大海朝一名脑袋上缠着绑带的士兵笑道:”陈五你这小子运气真好!脑袋破了点皮就换了二百亩永业田。”
陈五回敬道:“那是破了点皮吗?我他么是命大,头盖骨镶了三颗铁砂都捡回条命。
再说我这二百亩永业田,跟胡把总带队冲阵之功根本没法比。
到时候论功行赏,侯爷最少也得赏您一千亩永业田。”
胡大海嘿嘿了两声后说道:“大伙也看见了,跟着冠军侯打仗,战无不胜不说死人还少。胜利来的容易不说,赏赐还丰厚。
接下来如果还轮到咱们上战场,大家一定要督促手下勇敢杀敌,绝不能给我来个临阵脱逃掉。谁弄得我没面子,我一定杀他全家。”
“把头您放心吧,弟兄们现在士气可高了。都想着杀敌立功,多弄点永业田呢。”
胡大海点头道:“那就好,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东江军要扩军了。
到时候我升指挥佥事,你们总旗升把总,小旗升总旗,总之扩军对大家都有好处。”
“啊!把头您听谁说要扩军的?”
胡大海眼睛一瞪道:“事不是明白着吗?还他么还用听说。
侯爷都不抓军纪,让咱们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上行军了。说明这次出征的时间肯定很长,弄不好要打到山海关才算完。”
陈五惊讶道:“啊!那岂不是说,到时候整个辽宁方圆几千里都是侯爷的地盘?”
“对啊!这么大地盘,凭东江军目前这一万多人管的过来吗?我看起码要扩到五万人才行。”
“我的乖乖!咱们一万东江军就能横扫辽宁,要是有五万大军,岂不是能平定天下了。”
胡大海急道:“陈老五你胡说什么呢?咱们东江军是大明官军,可不敢说平定天下。”
陈五笑道:“这世道从来都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
侯爷带兵天下无敌,干嘛还要看陛下眼色。
这天下每隔几百年便换个姓当皇帝,侯要是能爷当上皇帝,咱们不就是从龙之臣了。”
另一个总旗官问道:“从龙之臣就是京师那些勋贵吧?一个个终日吃喝玩乐,坐拥万亩良田,豪宅内养着十几二十个佳丽。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让人兴奋。
把总,您说侯爷是那种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武将吗?”
胡把总低声道:“侯爷才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迂腐之人。
你们知道吗,京营勇卫军三万大军全军覆灭,就是侯爷联合东虏,老镇东伯,还有辽西军头联手干的。”
“啊!不会把!大人物之间的斗法太凶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给侯爷当兵吧。”一名小旗感叹道。
胡大海冷笑道:“哼!侯爷对待手下自然如春天般的温暖但对待敌人绝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张世恒骑在马上,听陈明里汇报士兵的思想动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冷笑道:“呵呵,我手下有这么多人想当从龙之臣吗?”
陈明里低声道:“本来还不算多,可经过某些野心家的鼓动,士兵们对侯爷问鼎天下一事已经达成了共识。”
“我草,老子还没想好的事,士兵们就已经达成共识了?这他么也太荒谬了吧?”
“侯爷,东江镇现在就仿佛是一头巨兽,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
侯爷虽然是这头巨兽的主人,但如果强行不按巨兽的意志行事,很可能会被它反噬。”
“哈哈哈哈!我当然明白一个团体的首脑,必须和团体利益保持一致的道理。
可我不想子孙后代有朝一日,被造反者屠杀一空,明里你觉得大明皇帝供在台前可行吗?”
陈明里好奇的问道:“侯爷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自己当皇帝不好吗?”
张世恒笑道:“开国皇帝自然能把国家治理好,但谁又能保证子孙后代个个英明神武呢?治理国家可不是一般庸人能干好的。
陛下也算勤勉吧,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这不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权柄。”
陈明里反驳道:“陛下失去权柄是因为京营失去了震慑天下的实力。
侯爷您可不一样,你麾下的东江军天下无敌,目前看来压制天下百年绝无问题。”
“哈哈哈!那百年之后呢?我可不是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
我必须给子孙后代,包括我追随者的子孙后代,寻找到一条永远能沐浴祖先荣光之路。”
张世恒率领大军海州堡二里之外安营扎寨。
第二天一早,东江军将十八门火炮直接架设在海州堡南门附近。
炮兵佥事计算好射击诸元,让传令兵举起了绿旗。
张世恒站在三米高的云台上,看到火炮已经准备完毕后,刚想下达开火命令。
突然看到海州堡南门大开,一队骑兵从门内鱼贯而出,向东江镇大营疾驰而来。
这队骑兵只有不到五十骑,肯定不是来冲阵的。张世恒命令火枪兵第一营第一司,列阵于炮兵阵地前。
命令无视这几十名东虏骑兵是干啥的,只要进入火枪攻击范围立即开火射击。
东虏骑兵在离东江军阵地三百米处勒住了马匹,只有一骑继续向东江军阵地而来。
张世恒举起望远镜,惊讶的发现这名孤身冲阵的骑士,竟然是建州郡王爱新觉罗·皇太极本人。
他赶忙命令火枪兵第一营第一司不要射击,放东虏骑士过来。
张世恒纵身跳下云台,空中向前翻了个跟头,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翻身上马后向皇太极迎了过去。
皇太极和张世恒,在东江军阵地外五十米的距离相遇了。
皇太极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给张世恒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建州女真酋长爱新觉罗·皇太极,拜见主人。”
张世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皇太极,先说说你这个奴才有什么用?我再考虑收不收。”
黄太极站起身一把扯掉马鞍上的褡裢,咕噜噜从里面滚出三颗人头。
张世恒走近一看,是吴襄,孔有德,宋伟三人的人头。
他心里暗暗佩服皇太极的果敢,
嘴上却不屑的说道:“这几个人都是冢中枯骨而已,这点功劳可不够当我的奴才。”
“大王,奴才也读过中国史书,历史上雄才大略的君主,都有一只专门干脏活的军队。
大王有什么不方便干的龌龊事,都可以交给我们建州女真干。
我们建州女真干得坏事越多,对大王就越忠心。
因为到那时我们举世皆敌,只有依靠大王的庇护才能生存下去。”
“哈哈哈哈!说的好!我本来已经打算把你们建州女真灭族了,但你这番话令我改变了主义。”
“多谢主人放我们建州女真一条生路。”
“想让我将你们建州女真收为奴才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大王请说,别说两个条件,无论多少条件老奴都无条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