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宗当然没有呆着捱剑,一踢不中已顺势旋身移步,转到那个低着头的迷踪门弟子背后,另两人被同门阻隔,无法夹击,也展开迷踪门的“迷步”绕追向范宗。
四人瞬间就在屋顶上较量起步法来。范宗身手诡异,在三个敌人间转来转去,始终令他们无法包夹,手上双短剑专注防守,两刀一剑也奈他不何,以一敌三竟全不落下风。
韩天豹未中飞剑仍心有余悸,但眼前门下弟子还在剧战,不是发呆的时候,向闫胜迅速一点头道谢,又从护腕拉出两根“丧门钉”上前助阵。
他密切注视近身缠斗中的范宗身影。但四人不断走动,距离又近,韩天豹站在外围一时不敢出手,怕伤了弟子。
董三桥也不敢以九节鞭夹击范宗。这时他见范宗专心格斗,已经移离了房间的上方。他心念一动,再挥钢鞭,“呼”地就轰然打在屋顶上,击穿了一个破洞!
范宗见屋顶被打穿,心里顿时着急,脸上杀意更盛。
他决意兵行险着。左边一个迷踪门人举刀直砍下来,范宗这次不再转步走位,反而侧身上步,偏着身子往那迷踪门刀手中宫直入!
快刀落下。那迷踪门人意想不到范宗冲入来,准绳有所偏差,刀刃只刚好在范宗那瘦削身躯的胸前,贴身砍掠而过!
同时范宗右手握着短剑,直击刺向对方腹部。
这刀手毕竟也是迷踪门派来的精英弟子,反应不慢,退后的同时弯身收腹,范宗的短剑刺尽,剑尖却仍差半尺才触到他肚皮。
不料范宗这刺剑中蕴含甚巧妙的劲力,手臂刺尽的一刹那,手腕剧然一抖,五指松开,短剑仍继续乘着刺势向前脱手飞出!
表面是普通的一招刺剑,原来是一种特殊的近距掷飞剑客法!
这记飞剑当然远不如先前的急劲,但距离实在太近,手法又诡奇,那迷踪门弟子连眨一眨眼都来不及,剑刃已入腹三寸!
另外两人一见范宗不再游斗,早已从右侧和背后夹击而至——即使同门中了飞剑,包围已成,仍处极大优势。
范宗没有回头,甚至身躯也没有稍转,左手就从下向上往后摔出!
那个攻击他背项的迷踪门剑客,正在全心要刺出手上的幼剑。范宗全身除了一只左手外无一处移动,这向后倒掷的飞剑没有半点先兆,那剑客胸口被飞剑插进的一刻,握剑的手还在运劲,根本连中了剑都不知道。
范宗这种近身战斗飞剑刺杀手法,与之前的长距强劲飞剑又大大不同,却更加诡异难防。韩天豹在外围见了,虽然被杀害的是本门弟子,还是不得不由衷佩服。
第三个迷踪门人知道范宗手上已无剑,更全力舞刀朝他砍杀,“明堂快刀”直取其心胸,为两个同门复仇!
范宗身上只余左肩上一柄短剑,他右手及时拔出,仅在肩胸上方将那单刀挡住,极是凶险!
这短剑毕竟太轻,范宗也非健硕,迷踪门刀手连左手也握到刀柄上,以全身之力压向范宗,要将刀刃连同短剑都逼进他身体里!
突然他失去了力量,松开单刀,垂头看看自己腹部。那儿又是插着一柄飞剑。
第七柄飞剑?从何而来?
第一个中了飞剑的迷踪门人这时才倒在屋瓦上。只见他腹部喷出血泉,身上所中飞剑已然不见。
原来范宗在右手挡下单刀的同时,左手也迅速从此人未倒的身体上拔回飞剑,再以下手投掷送入第三人的身体!
范宗冒险进招,数个起落杀伤三人,令人惊叹。
但这也把他推到了极限。
韩天豹未有因为弟子接连遇害而动摇,在范宗挡着那刀的时候,已经掷出“丧门钉”。
范宗看不见飞钉来势,全凭破风声跳起翻身闪避。第一钉虽掠身侧而过,第二钉仍深深钉进了他的左大腿!
范宗半空被击中,身法一下子停滞。董三桥不放过这良机,九节鞭摔出,卷住了范宗的右足踝,硬生生把他从空中拖下来!
范宗是顶尖轻功高手,虽被董三桥硬扯下,还是保住身姿,用双足和左手着落在屋瓦上,否则已经在屋顶摔穿一个大洞。
董三桥右手也搭上钢鞭,双手发力猛拉。范宗极力保持平衡,但左腿中了钉无法发力,终于也被拉倒,背项落在瓦片上。
韩天豹早已拔出最后三枚铁钉,朝躺在瓦面上的范宗一股脑儿射出,紧接就把单刀交到右手冲杀上去。
范宗躺卧着,左右腿也都不能自由活动,仍勉力去闪挡那一把掷来的三口“丧门钉”,但只用右手的短剑成功格去一枚,其余两枚则狠狠钉进他左肩和左掌。尤其左肩那枚,深深贯进骨头关节之间,痛入心脾,范宗浑身一震。但他仍咬着牙,身体从瓦面上跪起来,仍反手握剑迎向奔来的韩天豹。
只见西面屋顶那头,又有迷踪门弟子爬了上来。范宗知道已守护无望。
那么,就让我死在这屋顶上吧。
韩天豹冲至,迎头一刀就劈向范宗脑门,怎料一道闪光更快一步飞来面门,他及时回刀格去!
是范宗的最后一柄飞剑。那剑和雁翎刀一碰就横飞开去,但飞到半途,突然又诡异地倒转,返回范宗的手掌。
细看之下,原来范宗这短剑另有机关:柄首跟剑柄能够分离,两者连着一根幼长的铁链。范宗发出飞剑,却把柄首夹在指间,手臂一拉又将丢飞的剑收了回来。
范宗的奇特招数层出不穷,令韩天豹一再吃惊。
只是一个巫丹弟子,竟然都这么难缠!
这时范宗右足踝乘机一绕,把缠在上面的九节鞭踏在脚下,令董三桥无法再拉倒自己。但这一来他也不能移步。
韩天豹想到一个打法。他虚舞一刀,果然范宗又将飞剑掷来,但他身体跪着,又加多处受伤,发剑的劲力已大不如前。韩天豹早有准备,侧身闪过剑刃,同时一刀撩向那剑后的铁链。
铁链瞬即与单刀缠成一团。韩天豹封掉了这飞剑,也不犹疑和身上前,左手一掌印向范宗心胸!
范宗左肩关节中钉,手臂已是垂着抬不起来,只有用仍然握住铁链的右手,沉肘挡架这掌。但韩天豹这掌本就是虚招,半途一变为擒拿手,抓住了范宗的右腕。
另一头董三桥仍拉着九节鞭,以防范宗用轻功脱走。他一边把鞭一下接一下收短,一边向着闫胜大呼:“你还呆着干什么?给他一剑呀!”
闫胜一直都不大情愿加入这围攻,但见转眼间三个迷踪门人倒下,董三桥和韩天豹再夹击,他还是不能打定主意。这时董三桥大叫催促,闫胜才振起剑上前。
你喜欢这样干吗?
童静的声音出现他脑海中。闫胜猛一摇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范宗,努力回想当天青冥派被巫丹派攻灭的仇恨。
他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个。
“还等什么?”董三桥又把九节鞭收短了一点。“为你师父报仇呀!”
闫胜奔上前去。
每一个巫丹弟子,都是我的仇敌!
他举剑运劲。但看见眼前范宗的模样:左半边手腿都被钉得血淋淋,右手右足也被钳制,四肢全动弹不得,中门大开,那胸口就像在邀请闫胜的“星追月”。
这就如要向一个被绑缚的人狠狠刺一剑。
闫胜紧锁着一双原本英挺的眉毛。
右足在瓦面上踏出。内劲自腿足而生,传上腰身和胸肩。
眼睛盯着范宗的脸。
范宗同时也看着闫胜的眼睛,他竟然露出轻松就死的微笑。
这笑容看在闫胜眼里,却有如一种轻蔑。
杀了他,为师门报仇,复兴青冥。
闫胜呼气发劲,吐出一记苦闷的呐喊。
劲贯臂肘。闫胜的“星追月”已发动。同时他想象师尊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会愿意看见我这样子为他报仇吗?
他是我,会刺下去吗?
“静物右剑”贯注着青冥剑道“巴蜀无双”的疾劲,也挟带着强烈的矛盾心情,撕破空气刺出!
颜色呈灰黑的“静物剑”剑刃,穿透了范宗的身体。
这是董三桥和韩天豹瞬间的错觉。
闫胜的“星追月”在最后一刹那往右一引,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刺进了范宗左边腋下空虚处。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妇人之仁;也不知道在他人眼中是对是错。
他只是非常肯定的知道一件事情:
假如现在拿着这柄剑的人是剑豪何自圣,绝对不会愿意击杀一个在这种状况中的敌人。
身为青冥派最后的弟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刺空了这剑的一刻,他的心仿佛豁然开朗明澄,自入长安府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一刺完他马上收剑,剑尖顺势一抹,只在范宗左胸侧划了道浅浅的血口,后退跳出了战圈。
董、韩二人看见,还以为是闫胜长剑从范宗心胸拔出喷射的血花,一时都把控制范宗的手劲放松了。
本来从容就死的范宗冷静异常,没放过这个机会,忍耐着左肩关节极端的痛楚,抬臂伸手,拍向韩天豹擒住他右腕的左手背!
那穿透范宗左掌心而出的钉尖,刺在韩天豹手背上,突如其来的锐痛令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