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一拳把韩前辈打成这样子?”燕青惶然,再次抬头仔细观看习小岩。
刚才决定撤退,也许是押对了……
突然一阵急密的声音,自西面的街道传来,起初不大,渐近渐响。
是马蹄声。
不一会儿就有一骑从街上奔至,站得较近街口的人纷纷躲避。马儿如箭似疾速越过人丛,再冲出半条街外,才霍然勒止。
健马人立,骑者将之顺势拨转,显出一手极俊的骑功。这时众人才看见那年迈骑者的脸孔。
老者早就把斗笠拨下挂在背后,发髻凌乱,白发飘扬,那轮廓刚毅的脸本甚威严,这刻却露出像孩子般的灿烂笑容,上排右侧一只镶银的牙齿,在太阳下闪出光芒。
众人里有数人认出这老者。其中一个就是燕青。他不禁高呼:
“飞虹先生!”
众人听了,心头一阵振奋:这顽童般的老骑士不是别人,正是甘肃平凉崆峒派当今掌门练飞虹!
崆峒山武道历史悠长,“八大绝”武学威镇关西,为当代武林“九大门派”之一,这次更是掌门人亲临,本来惴惴不安的众人见此强援,心里登时镇定了许多。他们细瞧练飞虹身上五花八门的兵器,更知不假。
“早就说了,我必胜无疑!”练飞虹举起拳头高呼,甚是奋亢。他才刚到此,又未有出手,到底说“胜”了什么,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甘、陕两省相邻,燕青因为押镖的关系,过去曾与练飞虹有过两面之缘。他见练飞虹竟在此际才赶到,心里不禁暗暗咒骂:你这老家伙,早一点来帮忙,我们刚才就不用那么难看了!
“飞虹先生,你来得正好啊!”燕青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他想,只要好好拉拢这位掌门人,就能挽回自己在众人里的地位,先前的窘态都可一扫而空。“我等后辈已在此久候多时,等着前辈来主持武林正义!”
练飞虹正兴奋中,瞧一瞧燕青,似乎不太认得他,又好像完全听不明白什么“武林正义”之类。他左右看看聚在街上众人,皱眉问:“怎么了?你们已经打完啦?”
燕青愕然不知如何回答,又不经意地瞧了瞧屋顶。练飞虹随他视线望上去,看见上方的对峙,眉头马上展开来:“啊,原来还有人在打!”
这时西面一条小巷,又有三个身影奔出来,都是徒步走路。众人看见,那三个跑得满脸是汗的男子,其中二人提着缨枪长剑,一走到街上就霍然止步,警戒地看着街上的人,又瞧着马鞍上的飞虹先生。
练飞虹看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燕青急忙问他:“前辈,这些……是你的门人么?”
“才不是啦!”练飞虹摆摆手:“我在那边街上碰到这几个巫丹派的,就比赛看谁最快赶到来。嘿嘿,结果大家都看见了,是我赢啦!”
众人一听闻,来者又是巫丹派弟子,登时一阵紧张,站得稍近那三人的,都惶然再退开一些。
李侗和焦红叶乍到,未知这“盈花馆”刻下形势,只是直觉这些包围在妓院外的人已无甚战意;抬头却见屋顶上一个古怪又熟悉的背影,正是习小岩在以一对三。敌人里有两个都是女子,一个还是小黄毛丫头,那男的也不比这姑娘大多少。李侗等虽感意外,但也对习小岩没有半点儿担心。
他可是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啊。
“习师兄,这是怎么回事?”焦红叶高声大呼,那张棕色的粗糙脸庞收紧如铁板,冷酷扫视街上众多敌人:“陈岱秀师兄他们呢?”
不必回答。陈岱秀此时就从“盈花馆”大门步出了。他因为听见外面的马蹄声而出外视察,一见骑在马上的练飞虹,眉头立时耸动。他虽还不知道这位崆峒掌门人的身份,却也看出鞍上老者带有一股极自信的气势,远胜街上众人。
这老头……不容易应付。
“我们已跟掌门会合了。”陈岱秀隔远向李侗等人大声说,同时手按腰间剑柄:“他还好,不必担心……”
说到一半,陈岱秀却方才察觉,桂丹雷和尚四郎并未出现。他心想,这当中必有变故,但又不便在这儿问他们此刻毕竟只得数名同门在场,面对数十个敌人,全靠一股威势将对方压住;要是有什么消息,再次助长对方的士气,形势随时改变。
陈岱秀身边又有一人从门内步出,身上都是血污,只匆匆用布条扎着较重伤的数处,乃是暗器高手范宗。他手上仍扣着那枚本属韩天豹的“丧门钉”。
范宗本来就白皙的脸,此刻因为失血更加苍白,细目在人丛间一扫,一下子就找出站在练飞虹马旁的燕青。
燕青看见那盯来的目光,背项生起一阵凉风。
“你就是这儿镇西镖行的行主吧?”范宗说着,就直往燕青走过去。所经过的人都退避开去范宗虽受了伤,但他诡异又毒辣的暗器,人们刚才都见识过了。
燕青慌忙再站近练飞虹的坐骑一些,希望借这位名宿挡驾。但练飞虹只是抬着头,好奇地研究屋顶上习小岩那条古怪的右臂,半点儿没有理会他。
范宗走到燕青跟前,然后伸出手掌。
“你还欠我家掌门一样东西。”
刚才一起从楼下大厅撤出的众人都不解。他们明明看见,燕青先前已经垂头丧气地将姚连洲的“单背剑”留在大厅的桌子上。范宗现在还要向他讨什么?
燕青却是心知肚明。
完蛋了……他……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毒……
他有所不知:事前范宗就跟踪过到“盈花馆”下毒的流氓梁四,还有杀死梁四的两名镇西镖行镖师。谁是下毒主谋,一清二楚。
燕青本以为撤出“盈花馆”之后,这事情就能蒙混过去这次来结盟对付姚连洲的武人这么多,各门各派都有,巫丹派又哪里辨得清是谁?到时随便栽赃给哪个小门派就行了。怎料下毒之事,原来早就被巫丹弟子识破,他感觉自己已是个死人。